櫻葉喫茶店

  门廊的木质地板躺在上面有一丝凉意，伴着吹来的夏风，相叶雅纪昏昏欲睡地合上眼睛，直到樱井翔把冰凉的啤酒放到他脸上时，他才从夏眠中醒了过来。

  “翔ちゃん？”相叶雅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樱井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把他拉下来吻了吻唇边，“欢迎回来。”

  樱井翔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继续低下头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啄吻，然后像只毛茸茸的狮子一样把头埋在颈肩的位置一动不动，仿佛在寻求安慰。相叶雅纪只感觉到身上压过来的重量，和颈间热乎乎的气息，还有樱井翔刚洗完澡不久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明明只是没见面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相叶雅纪却第一次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停电了。”过了一会儿，樱井翔才说道。

  “啊？刚才还有电的。”

  屋内果然漆黑一片，只能依着月光的余晖，他侧过头去，鼻尖擦过樱井翔的鬓角，亲昵地蹭了蹭脸颊，然后把嘴唇移到耳朵边上，轻吻了樱井翔的耳朵，顺势含住了他冰凉的耳垂，用牙齿轻轻地咬着。

[1回]

  樱井翔终于抬起头，相叶雅纪的吻挪到了唇上，刚才还有些凉意的木质地板此时此刻有些烫得让人内心难耐，也有些咯得慌。

  “你吃甜甜圈了吗？”相叶雅纪贴得很近地问道，随即伸出舌尖舔了舔樱井翔嘴边的砂糖，“还黏着砂糖。”

  “嗯……可是没吃完。”

  黏黏糊糊的亲吻继续，在一片漆黑的院子门廊下，两个人滚成一团。得亏这附近没有别的住宅或者别墅，在月色朦胧，周遭漆黑一片的环境里突然传出沉闷的一声“咚！”，樱井翔捂着头揉了揉，说：“我撞到地板了。”

  相叶雅纪笑着把他拉起来，捡起了被他们丢在一边的上衣，把樱井翔拉进屋内。

  樱井翔稍稍用力握紧了相叶雅纪的手，在他们走进卧室时，樱井翔突然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在我这里装了窃听器。”

  被揭穿的人整个身体僵了僵，可是没等相叶雅纪开口解释，樱井翔又说道：“所以你应该什么都听到了，我妈问我到底想清楚没有，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与你相关。我很肯定地回答……我想清楚了，我要和你一起找出幕后黑手……那你呢？相叶医生。”

  相叶雅纪的眼睫毛颤了颤，紧张让他看上去有些脸色苍白，只是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

  “……翔ちゃん，一开始我没想过要你做这么多事情，但是我想阻止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相叶雅纪察觉到樱井翔紧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放，“再阻止你也迟了，所以我答应和你在一起，这样起码能摸清你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Nino说得没错，我更加担心你，我想保着你，护着你，因为你是最重要的人之一。”相叶雅纪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而事实上，我更想把你锁起来不让别人碰。”他像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似的，将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全都护得死死的，要是有谁来觊觎上那么几分，他就紧张得变了个人。

  樱井翔的喉结动了动，他向前走了一步，将刚才相叶雅纪的最后一句话以吻封缄。

  “那我现在就是你的了。”

  后半夜，相叶雅纪被空调机一声“嘀——”吵醒了，他疲惫地睁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电力，空调才发出了响声。

  樱井翔像抱着个巨型玩偶似的抱着他，头靠在他的颈间熟睡着。相叶雅纪侧过头看了看，樱井翔本来松松软软的头发因为刚才出了汗而黏在了一起，他们浑身黏黏的，一看就是经历完一场激烈的情事。

  连被子都没盖，衣服都被他俩踢到了地板上，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着凉的。相叶雅纪吻了吻樱井翔的额头，低声叫了他几声，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瞬间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嗯？”樱井翔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恢复电力了。去冲个澡穿回睡衣，别着凉了。”

  樱井翔困得不行，他把脸埋进枕头里摇了摇头拒绝起床。相叶雅纪看他实在不想起，只好趴在他耳边说：“那我去洗了，你想来就自己来。”

  相叶雅纪说去就去，过了好一会儿，浴室里传来滴滴哒哒的水声，樱井翔这才从枕头里抬起头来，细想了一下相叶雅纪刚才说的话，爬起来拿了衣服就往浴室走去。

  进了浴室又是一番折腾，相叶雅纪最后有些无奈地咬了樱井翔手臂一口，后者这才哼哼唧唧地擦干身子穿衣服。

  床单也得换过干净的，等散发着柔顺剂香味的床单铺好后，樱井翔忙不迭地爬上床把自己埋进枕头里。相叶雅纪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盖好被子，这才再次跟樱井翔交换了个黏糊糊的吻，跟他道了晚安。

  手机的铃声吵醒了樱井翔，他迷糊地睁开眼，发现身边的相叶雅纪不见了，天已经全亮起来。他扒拉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发现是松本润打来的电话。

  “……喂？怎么了？”

  “……你居然比我还晚起床。”

  “嗯……晚睡，咋了？”

  “有人提供了井上的真实资料，他是从福利院里被人领养的。”

  樱井翔挠了挠乱糟糟的头，爬了起来，说：“地址发给我，我稍后到。”

  相叶雅纪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等到樱井翔挂了电话之后，他才敲门走进去。樱井翔看到他进来，一眼扫到了相叶雅纪松松垮垮的家居服底下明晃晃的吻痕。

  “早餐就在桌上，马上就要出门了吗？”

  相叶雅纪刚走近，樱井翔就一把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嘟囔了一句不想上班。

  “你是小孩子吗？”相叶雅纪忍不住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打算去一趟北海道，再撒娇就赶不上了。”

  “啊？你去北海道？”樱井翔抬起头，“有事情？”

  相叶雅纪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去核实一下小野闇的事情，在北海道可能会有线索。”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相叶雅纪有些不安地摩挲着衣服，正想说话的时候，樱井翔突然开口说道：“二宫或者谁都可以，找个人陪你去吧。”

  “可以吗？”

  “嗯……我抽不开身也没办法，也不能从一课里抽人手跟你一起去。”樱井翔说道，“落地报个平安，随时保持联系。”

  相叶雅纪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老实地说：“Nino应该没空陪我去。”

  “北海道有没有什么地道好吃的店？”

  相叶雅纪看了一眼正在翻阅北海道风情介绍小册子的二宫和也，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有空？”

  “要是离了我公司就转不了，那还不如倒闭了。”二宫和也回答道，“我们目的地是哪里？在市区吗？”

  相叶雅纪摇摇头说：“在稚内市。”

  下午3:17分，从东京出发的飞机抵达北海道。

  樱井翔的手机响起了叮咚一声，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相叶雅纪已经到达了北海道，还煞有其事地给他发了张机场指路牌的照片。

  「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

  收起手机，樱井翔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跟前，按照福利院院长的说法，井上被一对夫妇领养了，他们过后的两到三次家访当中也只见过那对夫妇一次，等观察期过了后就没再进行定期家访，也就不知道井上后来的情况了。

  “那对夫妇的资料您这边还有保存吗？”

  院长点点头，从一个柜子里拿出好几本笔记本，戴上老花眼镜，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什么一边翻动这些笔记本。过了一会儿，院长才把其中一本笔记本递给他们，说：“这里有当时他们留下来的地址，还有办理领养手续时的身份证明。”

  “翔さん你看这里，原籍是北海道稚内市人。”松本润指出身份证明上的地址一栏，“他们从北海道移居到东京来的。”

  樱井翔略过一眼笔记本，抬头对着院长说道：“您对这对夫妇还有什么其他印象或者有没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地方？”

  院长抱着手臂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说：“说是奇怪也不算奇怪……有一次家访的时候，是一位大概和那对夫妇差不多年龄的女性开门的，但是听那对夫妇说起，他们在东京没有亲戚朋友，后来那位女性解释说是他们在北海道的朋友，碰巧有事在这边住下了。”

  “您对那位女性有印象吗？”

  “这……这就没……啊，那位女性的手臂上好像有个纹身，感觉像花一样的。”

  相叶雅纪和二宫和也花了点时间才抵达稚内市，按照日记本上的地址和樱井翔刚刚通过LINE发过来的照片上的地址来看，两个地址相差不远，只是交通方面有些不太方便。

  正这么想着，路边驶来一辆银色的小轿车，侧边的车门上还有三道刮痕，轿车朝他们响了响喇叭，停在了路边。一个穿着衬衫西裤，20岁左右出头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一脸朝气地朝二宫和也打了声招呼。

  相叶雅纪疑惑地看了看二宫和也，问：“你们在北海道也有产业吗？”

  “有啊，但这个不是我们的人。”二宫和也回答道，然后扬起手也跟来人打了声招呼，“你好啊，你是……clearmesasuさん？”

  相叶雅纪的脑袋上都要冒出一个问号，那个年轻人却一脸正直地点头，说道：“叫我中田就可以了！没想到能和游戏榜上排名第一的玩家见面！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Nino就可以。”二宫和也指了指旁边一脸茫然的相叶雅纪，说道，“这是我朋友，相叶，这次主要是他来找以前移居到这边来的亲戚，但是我们对这边路不熟，就麻烦你了。”

  “没事，都是小事情！”中田热情把他们迎上车，在上车前，相叶雅纪这才问二宫和也这到底是什么人。

  二宫和也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我玩的游戏里认识的队友，正巧他在这边就让他帮忙了。”

  古稀之年的老人家哪见过这种网友面基的场面，又是一脸茫然地反问道素不相识的人怎么能随便见面，更何况是游戏里。

  “放宽心放宽心。”二宫和也拍了拍他的肩，说，“当今时代素不相识的人还能上床呢。”

  这是哪门子的放宽心，相叶雅纪坐进车里，一脸不安地出发了。

  “根据院长给的地址，这边就是那对夫妇最初登记的地方。”松本润把车熄了火，抬头看了看这栋公寓，“这栋楼的楼龄都比我大了。”

  两个人循着地址来到公寓的五楼，可是敲了好久的门也没有人应门，松本润只好又跑下楼去找管理人来开门。

  管理人一边掏钥匙一边说：“这个房好久没人来住了，都说总是有股味道和奇怪的声音，都住不久就搬走了。”

  樱井翔是遇过灵异事件的人，听到管理人这么说，后背都有些发冷。

  “我们也清理过好几次这间房子了，除臭剂也喷过，可是过往的住户都总是能挑出些毛病来，时间久了也就租不出去了。”管理人一边打开门一边说道，“你们可以自由查看的。”

  “您对以往的住户还有印象吗？”

  管理人摇摇头，说道：“这栋楼少说也得二十年以上了，我就在这边不到五年，管理都换了好几个了。”

  公寓里除了一些挪不走的冰箱和橱柜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个房子我们里里外外都翻过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管理人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人都信些什么都市传说，有些屁大的声音就吓得要死。”

  “这个衣柜你们也查看过了？这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啊……这个在我接手的时候就有了，听当时交接的人说这是一开始就在了，衣柜本身为了防止倒下来就钉在了墙上，住户也图方便没有说要挪走。”

  樱井翔和松本润在衣柜的两边看了看，戴上手套尝试挪动衣柜，发现果然被钉死了在墙上，门板也没有什么松动的地方，只是在他们尝试用力的时候，从衣柜里传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晃动到了什么东西。

  “打开柜门看看。”

  衣柜是那种旧式的双开木柜，花纹很明显是老式风格了。两边的门打开来之后，里面就是两块厚木板做成的空间，用来悬挂外套和衣服，至少能容纳进一两个成年人。

  可是衣柜一览无遗什么都没有，管理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突然发现衣柜里面的其中一块厚木板上边翘了起来。

  “有什么工具能撬木板吗？”松本润回头问管理员，后者马不停蹄地去借了两个铁锹和钳子过来。

  樱井翔和松本润一人拿了一个铁锹，樱井翔伸手摁了摁木板，说道：“这木板被人移动过，整个空间明显小了，后面可能藏着东西。”

  “开干呗。”松本润站上衣柜里头，举起铁锹把本来已经翘起来的木板往外撬，又用钳子把原本安在上面的铁丝剪短，踮起脚往里瞧了瞧，然后嘶了一声，把木板按回去，转过头说，“……封锁现场……那个，管理员还是先出去吧。”

  管理人还以为是藏了什么赃物在这里，大咧咧地说不要紧他口风很紧的。

  樱井翔也意识到了什么，拿出手机通知科搜研和法医到场，这时候管理人才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问难道是藏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直到楼下警车陆续来了三四辆，这栋楼的住户才意识到，5楼某个长期无法出租、出售的房间里曾经发生了命案。

  大野智赶到现场的时候，藏在衣柜后面的两具白骨已经被挪下来放到地板的蓝布上了。樱井翔看见他，朝他打了声招呼，说：“已经完全白骨化了，有办法核实他们的身份吗？”

  “……这是什么现场，刚才我在楼下看见有个大叔在那里哭着说要辞职。”

  “大概是管理员吧。”松本润搭话说道。

  “核实身份可能有点难，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哦。”

  稚内市的常住人口比较少，所以显得十分空旷，中田载着相叶雅纪和二宫和也两人来到一个小区门口，把车停在了路边，介绍道：“这里的居民楼都比较久了，如果你们想找人的话，最好直接问些老人家。”

  相叶雅纪按照地址上写的居民楼4栋走向了一群正在楼下公园玩耍的小朋友，小朋友们朝气蓬勃地给他们指了路，把他们指向了一条比较僻静的小区路径。

  “你们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啊？我去帮你们问问吧！”

  “井上裕司和井上日奈子，是一对夫妇。”

  “没有照片的话我也不确保问得到哦！”中田拿着相叶雅纪写给他的名字，走向几个在闲聊的老人家，可是没有一个人认识这对夫妇。

  正当中田准备往回走的时候，那些老人家突然喊住了他，他们喊道：“你去问问藤原吧，或许她会知道——”

  “藤原？”中田有些迷茫，但还是招手示意相叶雅纪他们找到线索了，三个人跟着其中一个摇着扇子的老伯往里头的居民活动室走去，在里面看到一个正坐在轮椅上看电视剧的婆婆。

  “喂京子——有几个年轻人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对姓井上的夫妇——”老伯喊道，又转过头来跟相叶雅纪他们说，“她在这里住得最久，子女都搬出去住了，请了个保姆24小时看着。”

  “井上？”藤原婆婆听到这个姓氏，转过头看了看他们，“这个姓氏又不是不常见，我怎么知道？”

  相叶雅纪上前蹲了下来，把笔记本翻开来，指着上面的地址说道：“井上夫妇以前住在这里，后来搬去了东京的，您有印象吗？”

  藤原婆婆把挂在胸前的老花眼镜戴上，仔细看了一遍那个地址，这才说道：“啊裕司くん和日奈子，我知道哦，就是我的邻居嘛。”

  “这两位的情况您能大概跟我说一下吗？”相叶雅纪看对方还有些戒备，又说道，“我是从东京过来的，井上夫妇搬去东京之后领养了一个小男孩，我是他的同事，因为有些事情不得不直接跟他的养父母谈，我们在东京找不到他们，所以找到了这里。”

  “他们好早好早就搬去东京了。”藤原婆婆把电视关掉，把轮椅转到了沙发边上，拍了拍沙发，示意相叶雅纪一行人坐下来，“他们夫妇俩很随和，我们经常去彼此家里吃饭，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孩子，这也算是他们的心病。”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去了东京？”

  “因为碰上了对奇怪的母子。”藤原婆婆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那个女人实在是让人喜欢不上来，手上有着纹身，带着的那个孩子也不爱说话。”

  相叶雅纪追问道：“这对母子是哪来的？”

  “他们说也是北海道的人，就在这个小区对面的出租房里住。”藤原婆婆说道，“不知道怎的和日奈子认识了，单亲妈妈带着孩子不容易，一来二去也就和他们混熟了。”

  “单亲？孩子的父亲不在吗？”

  “只听说是死了还是怎么的。”

  二宫和也听到这里，又问道：“那小孩姓什么啊？”

  藤原婆婆想了好久，然后才说道：“好像是叫小野……不过，后来改回跟他母亲姓了，叫小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