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一下子抓回来三个嫌疑人，其中一个还是通缉重犯，樱井翔不得不跟另外的小组借人，这才能同时进行讯问。

  渡边阳子平静地坐在桌子前，直到樱井翔走进来，她才略微抬起眼看了看他。

  “可惜你要见的是我，而不是法医。”樱井翔在她面前坐下，“说一下吧，你和另外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不是。”渡边阳子飞快地回答道，“他们是来杀我的，能有什么关系。”

  樱井翔把一张照片推到渡边阳子跟前，上面是一处监控录像的截图画面。他说：“你被押送去监狱那天，这辆车曾经出现在附近区域，和今天另外两个人驾驶的车辆是同一辆，是他们救了你，对吧？”

[1回]

  渡边阳子看了两眼照片，说：“严格上来说，他们没救我，是井上救的。”

  “所以他们都能避开监控。”樱井翔点点头，继续说道，“除了井上以外，还有谁在车上吗？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还有另一个男的，我不认识，他们都叫他先生。”渡边阳子说道，“他让我跟他们合作，别的没说什么，我和那个人也就见过几面。”

  “所以他是谁你也不知道，是吗？”

  渡边阳子这时抬起了眼，一字一句地说道：“知道，他是你们的人。”

  讯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绷紧了，渡边阳子继续说道：“具体是什么人我不知道，这个我没有隐瞒你的必要。而且，监控还开着，那个人肯定也在监控后面看着。”她指了指头顶上亮着红灯的监控，监控连通着警视厅内的网络，现在正在监控室里播放着。

  “如果我死了，那就是现在正在看着监控的某个人下的手。”渡边阳子说道，“如果我没死，便是他认为你们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樱井翔手上的笔转了一圈，问：“你知道红花基金吗？”

  “红花？知道，他们骗来的女孩子全是和这个东西有关的。”渡边阳子顿了顿，看向了监控，“那个人就是红花基金的捐赠者，我说的没错吧？”

  相比起渡边阳子的“知无不言”，另外两个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晚上松本润才从讯问室里出来，疲惫不堪地坐在了桌前。

  “有问到什么有用的吗？”樱井翔递给他一个饭盒。

  “没有，你那边呢？”

  “渡边证实了井上的确在囚车押送她去监狱那天出现了，而且当时车上除了井上和那两个人以外，还有别人在车上。”

  “还有？”

  “嗯，渡边说是我们的人。”

  “确定不是她为了混淆视线？”

  樱井翔摇摇头，说：“不太可能，撒谎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这是她第二次被逮捕，量刑不会比上一次轻，没必要包庇幕后黑手。而且渡边说了，幕后黑手是红花基金的捐赠者，我们需要捐赠者名单。”

  “啊。”松本润腮帮子撑满，突然抬起了头，“我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就在前几天，二宫集团捐了笔钱给红花基金，我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个词了。”松本润一边嚼一边说道，“你要问问二宫集团吗？”

  樱井翔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才回答道：“我迟些去问问。”

  复式公寓里灯火通明，不远处的东京塔亮着灯，落地玻璃窗前的夜景景色堪称东京一绝，但是此时此刻屋内的人却一点欣赏的意思都没有。

  “没有！我不知道这么什么红花基金背地是干什么的！我没有要打入他们内部！”

  “前几天的新闻播报说集团给红花基金捐赠了一大笔钱，依你的性格不会无端端给不知道底细的基金捐钱。”

  “这怎么不知道底细了！不就是给没钱读书的学生资助吗！”

  裕也担忧地看向正在沙发里盘着腿赌气的二宫和也，对面则是一脸严肃的相叶雅纪，像极了家长逼问小孩子的场景。

  “你捐出去的钱最后是他们的犯罪资金，不管你是想帮忙抑或是什么别的想法，不要牵涉其中。”相叶雅纪警告他说道。

  二宫和也哼哼了一声，反问道：“那要是我真的能帮上忙呢？”他把自己的电脑扒拉过来，从一个上了密码的文件夹里拖出来一个文档，打开之后是密密麻麻的人物名单和金额，然后他把电脑屏幕朝向了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凑上前去看了看，说：“捐赠者名单……少有也有一百多人在册。”

 “就当是买来的名单，你看看里面有没有熟人？”二宫和也看相叶雅纪不再追究他的自作主张，有些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或者我把这个名单给了你家小朋友也行，不用谢。”

  不知道是因为提到了樱井翔，还是说看到了哪个眼熟的名字，相叶雅纪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把电脑推回给二宫和也，起身说道：“不要再跟这件事有任何关系了，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樱井翔不知道是在忙或者什么，并没有回过电话和信息。相叶雅纪少有地有些烦躁，只好再在LINE上面给樱井翔发了信息：「翔ちゃん，现在怎样了？我很担心你」

  消息显示了已读，但是过了好久都没有回复。

  相叶雅纪有些心急地赶到警视厅门口，还没跨进大门，LINE的提示声就响了。

  「对不起，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我暂时还不想见你，不用担心我，先休息吧。」

  他停下了脚步，愣了几秒反复看了好几遍信息之后，这才回复了樱井翔的消息：「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休息。」

  樱井翔看了好一会儿相叶雅纪回过来的信息，收起手机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在堆满文件的会议桌前坐下来继续翻查资料。

  第二天的一大早，他算准了时间，和松本润来到二宫集团的总公司前台，出示了警官证后要求跟二宫和也见一面。松本润拎着前台给他们的出入证，一边感叹大集团规矩多一边刷卡进入了大楼。

  二宫和也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抬眼就看到樱井翔和松本润进来了，他摘下耳机，一边从抽屉里抽出什么东西一边嘟囔着说道：“你们这通风报信的效率也太高了，我昨晚才被他像审犯人似的审过，今天你就来了。”

  樱井翔听得一头雾水，反问道：“谁？”

  “啊？”二宫和也突然反应过来，意识到相叶雅纪估计是压根没跟樱井翔提过这事，于是改口说道，“我说呢，那个被川江带过来的女孩子托人给我传话说谢谢我，然后又提到什么基金的，就我之前捐了钱的那个，今天你们就来了，不是为了那事吗？”

  二宫和也把东西递给了樱井翔，又说道：“你是想找这个对吧？”

  “这是怎么得来的？”松本润凑上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长串的人物名单和金额数字。

  “只要有钱，他们自然会找上门来。”二宫和也看了一眼在研究名单的樱井翔，后者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之前我就发现山崎和川江跟这个基金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而且后来这两个人都出事了，有些人就找上了我，我就顺水推舟给这个基金捐了钱。”

  “是什么人找过你？”

  “我们有监控，迟些可以给你。”二宫和也摁下了手边的电话，“尾崎，把红花基金来拜访那天的监控视频拿给我。”

  樱井翔看完了名单，把名单递给了松本润，跟他说：“你看看这份名单，除了我们几个以外暂时不要外泄。”

  说完，他又转过来，跟二宫和也说：“为什么你会捐钱给红花基金？”

  二宫和也把两手一摊，回答道：“我以为有钱人都会这么做的，隔三差五捐钱给慈善机构，上个新闻社会版。”

  松本润的手机响了起来，樱井翔看着他走出办公室接听电话，这才又问道：“相叶医生知道你跟红花基金的事情，是吗？他看过这份名单？”

  “你跟他咋了？不是一直黏黏糊糊的吗？”二宫和也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倒问我了？”

  “我已经让他不要管这个案子了，我不想他接触到任何和案件有关的事情。”

  二宫和也恍然大悟挑了挑眉，靠在皮椅上，说道：“你知道你没办法说服他，也没办法阻止他的吧？那你为什么还要白费力气？”

  “……我不想看到他受伤。”

  “同理他也不想。”二宫和也说道，“我在这个办公室里，要说想绑走我或者伤害我，还要通过层层安保，最直接的不如从窗外直接一枪打进来。但是这对于幕后黑手来说太直接了，他要的不是一枪即决。而且我目标太大，集团主事人要是被绑票或者被杀害，社会新闻和舆论压力会让他寸步难行，所以相叶不怎么担心我。嘛……也不能说他不担心，只是风险相对比较小。”

  樱井翔抬眼看向二宫和也，接过他的话，说：“但我不同，幕后黑手是警视厅的人，要绑走我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且顶多在警视厅里造成个小骚动，不至于上社会版头条。而且他不是想一枪即决，而是折磨。”

  “相叶在竭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二宫和也倾前身子，趴在桌子上问道，“那你呢？你俩的软肋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幕后黑手要是用相叶威胁你，你会去吗？”

  樱井翔也就想了一两秒，没说话，但却肯定地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樱井翔却还是迟迟没有去找相叶雅纪，一方面是一课处于紧绷状态抽不开身，另一方面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相叶雅纪说明白。相叶雅纪好像也在等着他似的，没有发任何信息或者打过电话来，只是时不时樱井翔杂乱的桌面上会冒出些甜点蛋糕，又或者一个营养均衡的便当。

  “你去食堂不？”松本润伸了个头进来，看见樱井翔正拎起衣服准备走的样子。

  “今天不了，我回家一趟，我妈以为她大儿子失踪了特地跑过来找。”樱井翔匆忙地拍了拍松本润的肩，“把东西锁好之后你和工藤也回去休息一下。”

  阳子妈妈提着东西上了电梯，刚出电梯口，就看见自家儿子门口站了个高高瘦瘦的人，正往门把上挂着什么。

  那人好像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猛地回过头发现了有人正站在电梯旁看着他，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低头准备离开。

  “请问……你是我儿子的朋友吗？”

  相叶雅纪有些错愕地回过头，看了看那盒挂在门把上的甜甜圈，又看回眼前的人，下意识地点点头，有些紧张地说：“我姓相叶，是法医。”

  “啊你好，你要进来坐一坐吗？我有钥匙哦，而且翔ちゃん也马上要回来了。”

  相叶雅纪连连摇头，说道：“不了，我马上也要走了，谢谢您。”

  匆匆地进了电梯，相叶雅纪还没来得及缓一会儿，电梯停在了负一层，樱井翔正等在电梯门口，相叶雅纪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两个人面面相觑，倒是樱井翔先摁住了电梯键，问道：“找我有事？”

  相叶雅纪的头摇得快，他说：“我先走了。”

  樱井翔看着他急匆匆地跑向停车场，转过头进了电梯。阳子妈妈已经进了他家门了，把窗帘拉开，打开了窗通风，看到自家儿子进来，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他忙着工作也不回家，冰箱里的东西都过期大半个月了。

  “这不是真的忙嘛……”樱井翔一眼瞥见桌上的甜甜圈盒，“妈，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阳子妈妈看了一眼那个盒子，说：“我不知道哦，是一位叫相叶的小哥拿来的，他刚刚走，你没碰到他吗？”

  “嗯……没有。”樱井翔从盒子里看到了相叶雅纪留的纸条，上面写着不用顾虑他，什么时候找他都可以，“小舞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正在为婚纱减肥呢，还有选婚礼场地和各种琐碎事情。”阳子妈妈话题一转，说道，“你呢？之前给你发的信息也没回，谁给你做的饭？这冰箱里的东西大半个月没动过，其他什么杯子啊碟子的都没用过，你是不是跟人家住一起了？”

  樱井翔把纸条收起来，坦然地说道：“我这不是工作忙，连家都没回嘛。”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儿子。”

  樱井翔被这句话噎了一下，说：“这都什么时候的台词了……是啦，我有对象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后，阳子妈妈又凑过来问道：“是个怎样的人啊？对你好吗？多大了？”

  “对我不好的话能给我做饭吃吗？”樱井翔回答道，“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性格有点小麻烦，老是把事情藏在角落里不肯说，但是是个很特别很独一无二的人……而且你见过啊。”

  阳子妈妈愣了愣，在大脑里飞快地搜索自己见过的女孩子，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哪一个会和自家儿子在一起。

  樱井翔有些小窃喜地看着在那里苦苦思索的阳子妈妈，后者又问道：“真的是有对象了？不是骗我的吧？”

  “真的，我没骗您。”

  “哪个我见过的女孩子有你说的这么好啊？”

  樱井翔咬了一口甜甜圈，说：“发散思维，也有可能是个男的。”

  阳子妈妈也不太信的样子，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是那位相叶くん？”随后她看到樱井翔点了点头，这才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最近。”樱井翔老实地回答道，“不过我追求他很久了，他最近才答应。”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想清楚了吗？”阳子妈妈少有地严肃，她说道，“且不说你到底是喜欢女的还是男的，这中间的故事又如何，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相叶くん也想清楚了吗？”

  相叶雅纪比他想得还早，也比他想得还多，他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生老病死在他身上常见得很，可在相叶雅纪眼里就会变成个“易碎珍品”。扪心自问，同样的立场放在樱井翔身上，樱井翔可能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那就对了，他们的想法是一致契合的，谁也没想过站在谁的保护伞下安然度过。

  “我当然想清楚了。”

  相叶雅纪摘掉耳机，关掉了窃听器。他躺在院子的门廊下，看着半边天空和半边屋檐，洗完澡后吹着夏风，要不是心头上还压着一桩大案，相叶雅纪马上就能在门廊下睡着。

  他掏出手机，一如既往地打开了樱井翔的对话框，对话框背景图里那顶着一头黄毛的樱井翔正朝他笑得特别开心。

  「翔ちゃん　我想见你」

  消息没过一会儿就被回复了。

  「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