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天蒙蒙亮的时候，樱井翔就被闹钟吵醒了，尽管他眼疾手快地摁掉了闹铃，相叶雅纪还是同样被吵醒了。

  他下次得在客厅睡才行，樱井翔一边想一边低声说：“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相叶雅纪抱着枕头睡眼惺忪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没事，我今天也有约，要回大学。”

  “那我送你回去？可是还很早。”

  “嗯……没事。”

  “那好，我先去洗把脸。”樱井翔在相叶雅纪的颈间吻了吻，离开了卧室。

  相叶雅纪简单做了些早餐，捎上自己书桌上摆着的一些文件，就和樱井翔一同出了门。

  清晨时候暑热还没升上来，迎面吹过来的风还有些清凉，相叶雅纪出门时顺手给门口的盆栽浇了水，等他锁好门的时候，樱井翔已经在车上等着他了。

  他一瞬间有种无法言说的动容从心底里涌上来，如果他身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诅咒和难以启齿的过去，樱井翔也不需要以身犯险，那他们这个早晨也不过是平凡的日常罢了。

[2回]

  相叶雅纪收拾好心情上了车，樱井翔问他：“你今天回学校有事情？不是放暑假了吗？”

  “之前一个学生申请留学的事情，我要把推荐信给她，顺便问她一些事。”

  “我今天估计都很忙，晚上你不要等我回来了。”

  相叶雅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樱井翔瞥了一眼他，说：“你压根就没想着答应是不是？”

  后者听到他的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相叶雅纪点点头，说：“嗯。”过往三十多年他从来没有试过在家里亮起一盏灯，等待着谁回来，现在有了，任凭谁都不能让他改掉这个习惯。

  大学里头静悄悄的，樱井翔在门口停下了车，转过头对相叶雅纪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联系我。”

  相叶雅纪伸手帮樱井翔理了理翻上去的衣领，说：“这该是我的台词。一切小心。”

  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走进校门口，这才拨通了松本润的电话：“我现在过去医院那边，你在一课待命就行。”

  病房门口守着两位警员，工藤久美早早地等在了门口，看到樱井翔走过来，她急切地扬起手，没等樱井翔走近，她就开口说道：“我找了另外一个女警帮忙，平野她现在对男性有些抵触，所以大部分问题我来问就行。”

  “行，尽量问详细一点。”

  樱井翔走进病房，默默地走到边上的沙发上坐着，他看到平野一直紧张地盯着自己，只好尽量轻柔地跟她介绍了一遍自己，随后就全程交给了工藤久美。

  “平野さん，昨天你说曾经被川江暴力对待过，而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记得吗？”

  平野这才稍微放松了点，缓慢地说道：“那个人带我见了一个叫二宫的人……他问了我一些事情，嘱咐我出去之后一定要藏好，然后我就趁着他把川江叫到包厢里的时间偷偷跑走了……”

  “在这之后你去了哪里？”

  平野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后来我只好去找了我的姐姐，可是那些人对我了如指掌，我藏在姐姐家里他们肯定知道的！所以、所以我只好又偷跑了出来……”

  “他们？有人去过你姐姐家里吗？”

  “有……我知道那个人叫阳子，我和她聊过几次……而姐姐见过她一两面……”

  樱井翔抬起了眼，看到工藤久美也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子，说：“你是在哪里和这个叫阳子的人见过面？”

  平野沉默了好一会儿，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在邮件里翻出了一条信息，递给了工藤久美。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见这个人时候，从她那里发过来的。”

  “最后一次大概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大概是我偷跑的前一个星期。”

  工藤久美誊抄了一遍那个地址，递给了樱井翔，继续问道：“川江是通过什么途径联系上你的？”

  “红花……”平野抬起眼看向她，“你知道红花吗？”

  “红花基金吗？”樱井翔接过话问道，“专门为法学类学生设立的基金组织，你是资助对象吗？”

  平野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是……我申请了但是没有审批通过，可是没过多久……一个自称是红花基金的人找到了我，说可以提供资助渠道和实习就职机会……”

  “也就是二级资助是吗？那就是川江接近你的途径……对吧？”工藤久美有些难受地拍了拍平野的手背，放轻了声音，“关于红花基金，你看在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几张照片被放在了床上的小桌子前，平野低头看了看照片，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道：“这个……是我的学姐。”

  樱井翔听到这里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到床边，拿起了平野指认的照片，上面是之前在重大车祸中发现的女性死者。

  “工藤你继续留在这里。”

  樱井翔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他飞快拨通了松本润的电话，没等后者开口，他就说道：“渡边阳子的地址我拿到了，马上带队出发。”

  小田原南津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听到门内的人温和地应了一声，这才推门走进去。

  “副教授，我是来拿推荐信的。”

  相叶雅纪似乎在记录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头说：“嗯，抱歉我这几天都在忙，希望没耽误你申请学校。”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要给小田原南津的推荐信，说：“你这些资料文件有给别人看过吗？”

  小田原南津愣了愣，回答道：“这个……因为事关留学，所以我父母肯定看过，我也给朋友看过。是有什么问题吗？”

  相叶雅纪又往笔记本上记了什么，他说道：“我在资料的信封里看到了些恶作剧的小纸条，下次可别让别人经手你的东西。”

  小田原南津似乎想追问到底是什么小纸条，她看上去十分紧张，相叶雅纪又说道：“没关系，就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罢了。说回留学的事情，父母都很赞成你学法医吗？”

  “是的，尤其是我爸爸，他一直都支持我学法医。”

  “挺少见的，而且女性法医也很少，你父亲也是这一行出身吗？”

  小田原南津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他在警视厅工作……所以会比较熟悉这方面。”

  相叶雅纪记笔记的手停了下来，他问：“小田原……你的父亲是小田原副总监？”

  他的耳机里还播着另外一群人谈话的声音，相叶雅纪看到小田原南津点了点头，他又问道：“那你有听说过红花基金吗？”

  家境优渥，不愁吃不愁穿的小田原南津疑惑地摇摇头，看到相叶雅纪在听到什么后皱了皱眉，飞快地在笔记本记下一串地址，随后迅速地合上笔记本，把笔记本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抱歉，我有急事必须要走了，祝你留学顺利。”

  相叶雅纪打心里庆幸自己在大学里留了一辆备用车，他用手扶了扶耳机，确定信号稳定之后这才开车出发前往刚才他听到的地址上。

  地址位于闹市区的廉价出租房群里，现在还不到晚上酒吧营业的时候，街道上显得有些寂寥，只有寥寥几位行人低头路过这里，没人注意到一小队一小队的人将一栋出租房四面八方地围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紧张。

  “你留在地面，我上去。”樱井翔带了几个人，从正面入口的楼梯往上走，还没等他走到3楼的目标楼层，就听到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震耳欲聋的摇滚声音，“夜猫子”们纷纷被吵醒并且探头出来张望到底是哪一家不要命地外放音乐。

  楼道上顿时站了好些人，都是些上夜班的打工族或者颠倒时差的御宅族，樱井翔被看热闹吵吵嚷嚷的人堵在楼道里。一个头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人逆着人流往另外的方向走，樱井翔皱了皱眉，在人群里拦住了那个人的去路。

  “抱歉，能耽误你些时间吗？”

  那个人顿了顿，突然飞速地弯腰冲出了人群，是渡边阳子！

  “发现她了，正在往楼顶的方向！”

  耳机里传出樱井翔急促的声音，相叶雅纪把车子熄了火，离得不远不近，抬头看向那栋五层楼高的建筑，直到看到一个瘦小的穿着灰色帽衫，戴着鸭舌帽的身影出现在楼顶边缘。

  “不要再往前走了！”樱井翔停下了脚步，示意后面跟着自己的人都放下配枪，“这里是五楼，你掉下去不死也是重伤。”

  “就算你们今天没找到我，我也是准备要死的。”渡边阳子平静地说道，她摘下了鸭舌帽，直视着樱井翔，“你是那个姓樱井的？”

  渡边阳子优哉游哉地坐在栏杆上，只需一个后仰就能从边缘掉下去。

  “我是。”

  “我听说井上死了。”渡边阳子说道，“原本的计划，是他来杀我的，结果临时计划有变，他得先去解决平野ちゃん……结果，平野ちゃん也没死，他自己倒先死了。”

  相叶雅纪皱了皱眉，又听到渡边阳子说：“你就没想过，既然他们能让井上死，又怎么让我这个已经暴露的人无声无息地死掉呢？再有……平野ちゃん肯定会把我的藏身之处供出来，我凭什么要躲在同一个地方等你们来抓呢？樱井さ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疑惑吗？”

  “……他们想把我们引到你这里来。目的是什么？”

  “果然和那个人说的一样，你很聪明。”渡边阳子笑了笑，说，“我是来传话的，樱井さん，相叶さ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小野闇敬上。”

  樱井翔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的意思，渡边阳子就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人往后一仰，消失在楼的边缘。

  没有人来得及抓住渡边阳子，樱井翔冲到了栏杆边上往下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楼下拉起了一张大床单，稳稳地借助了渡边阳子。

  “……幸好她说多了点话争取了些时间。”松本润抬头看见楼顶的他，在对讲机里说道。

  樱井翔赶到了楼下，渡边阳子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松本润松了口气，一边把她押向警车一边说道：“她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樱井翔回答道：“……她为什么还没被解决，因为她是留下来给我传话的，幕后凶手就是要给我们……或者是我来下战书，或者相叶医生。”

  刚提起相叶雅纪，相叶雅纪的声音就像就在跟前似的大喊道：“趴下！”

  多年来当刑警的条件反射让樱井翔和松本润拽着渡边阳子瞬间蹲了下来，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打在了旁边商铺的橱窗上，橱窗玻璃瞬间碎成碎片，玻璃渣掉了一地，把附近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有人要除掉渡边阳子。”

  樱井翔惊愕地抬头，看见相叶雅纪出现在车前，但是后者显然没在看他，而是在抬头不知道在搜索着什么。

  突然，相叶雅纪撒开腿往对面的街道飞奔过去，街道上的车辆被他吓了一跳，急刹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相叶医生！”樱井翔也追了出去，“松润！看好渡边！”

  相叶雅纪钻进了巷子里，一手把追过来的樱井翔护在了身后，说：“我看到有狙击手，这边的大楼肯定有后门楼梯，如果那个人不在大楼正门离开，那肯定会从这里走。”

  “这不是你要管的事情！”

  没等相叶雅纪回话，不远处一个身影从后巷的门里蹿了出来，樱井翔都没来得及抓住相叶雅纪，后者就跟一支箭似的“飞”了出去。

  那个身影似乎察觉到他们，于是也开始狂奔起来。

  三个人在狭窄的后巷里狂奔，在到达巷口的时候，一辆灰色的轿车及时地出现在巷口，疯狂地按着喇叭似乎在催促着最前面的人赶快上车。

  眼看着车门就在眼前那个人就要逃脱了，相叶雅纪一把够到了那人的衣领，把他拽到在地上后反扣着双手，用膝盖抵住那人的背，踢开了他一直拎着的包。

  樱井翔一枪射穿了轿车的前右轮胎，随后把枪指向了司机，压制着自己刚才的情绪低声说道：“下车。”

  随后赶到的支援人手把两个人都铐了回去，樱井翔看见相叶雅纪还想要跟上去的意思，于是他收起了配枪，把后者拉到一边，再次把自己想爆发的情绪压在心底，跟相叶雅纪只说了一句“别跟上来，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