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三）

  樱井翔游魂似的飘进了一课办公室，松本润这头刚放下电话，那头就把他半路截了下来。

  “怎么了？”樱井翔后知后觉地问他。

  “刚刚接到报案，有个建筑工地里挖出了骨头。”

  “骨头？建筑工地挖出东西为什么要我们去？”樱井翔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井上，你跟松润跑一趟吧，我这边还有报告要写，吊着手臂也不方便。”

  井上埼连忙应了一声，抓起自己的包和外套跟着松本润离开了。

  刚离开一课办公室，井上埼就忍不住问道：“樱井さん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松本润瞥了他一眼，说：“你来久了胆子就大了嘛，眼力也好多了。”

  比起当初被吓到腿软跪下来，井上埼同志虽然还是有点畏手畏脚，但已经被一课磨砺得有板有眼了。

  “咦说起来你是哪里人来着？”

  “啊我母亲是北海道那边的，父亲是东京本地人。”

[0回]

  松本润“哦”了一声，继续说：“待会儿去到现场，你去打听一下那个工地的前身是什么，最好前前身也打听出来。”

  “所以会是人骨吗？”

  “说不准，但总觉得没好事。”

  建筑工地已经被当地分局的人拉起了警戒线，一群建筑工人在警戒线外围成一堆，七嘴八舌地对着分局警员把刚才挖到骨头的事情添油加醋又重复一遍，看到又有警察来到现场，工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故事会。

  “你去打听打听，添油加醋的就不用记下来了。”松本润对着井上埼说道。

  井上埼拿着小本子刚走过去就被建筑工人们团团围住，被迫开始听起“鬼故事”。

  松本润则走进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地方，一个分局警员看见他，立马走了过来，敬了个礼说：“你好，请问是总局过来的吗？”

  松本润点点头：“你好，我姓松本。骨头是怎么回事？”

  “你叫我京本就可以。”京本十分干练，把松本润带到挖出骨头的地方，“这里原本是那个二宫集团收购下来准备建商场的，但是在施工期间挖出了疑似人骨的骨头，建筑工人马上报了案。你知道二宫集团……所以我们就马上报到了你们那边。”

  “我大概了解了。”松本润蹲下来拣起那几块骨头看了看，“你们这边科搜研的人来过了吗？”

  “来了，还在那边待命，你看是由哪一边负责检验？”

  “你们来吧，我也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是动物骨头就算了，如果是人骨……那就再说吧。”松本润看了看工地附近，发现骨头离入口的位置很近，“建筑工地夜晚有人值班吗？”

  京本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简单搭起来的棚，说：“据那些工人说，晚上会有人值班，睡觉的话就在那里睡。”

  “有监控吗？”

  “没有，工地内部的话就没有，街道上的估计只能拍到附近。”

  松本润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京本把发现的所有骨头都带回去化验，有什么结果再通知他们。

  回去的路上，井上埼一边开车一边把刚才建筑工人讲的“鬼故事”精挑细拣地说给松本润听。

  “据当晚值班的工人说，他们是晚上八点多收工的，工友走了之后他就自己在棚那边休息，睡到迷迷糊糊十二点多起来，就发现一个黑影从工地里飘了出去……”

  “停停停，什么黑影？”松本润听得直皱眉，樱井翔一个人见鬼还不够，现在他也要见鬼了？

  “我仔细问了一下，那个工人说天太黑什么都没看清，就看到一个人影闪过。”

  “少信点什么怪力乱神的，自己吓自己。”

  “会是有人故意放骨头在那里吗？”井上埼问道，“如果发现的是人骨的话，那这个商场的工事要停上好一段时间了。”

  松本润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车门边，他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是二宫集团的物业……竞争对手那么多，被人陷害一两次倒不是稀奇事……但为什么用骨头就很让人在意了。”

  樱井翔还在用一只手慢慢地敲键盘，他刚刚被工藤久美推着去重新买薯片，现在才坐下来写报告，脑海里一团麻似的憋不出几个字来。

  “我回来了——”松本润看见办公室门敞开来，直接走了进去。

  “啊，怎么样？是人骨吗？”

  “哪有那么快知道。”松本润坐到了他的对面，“不过那块地是二宫集团收购了，发现骨头的前一天晚上，值班工人说看到有人影出现在工地，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阻碍施工的。”

  樱井翔听到二宫集团的名字时明显愣了愣，随后又问道：“骨头现在在哪？”

  “我让分局拿回去化验了，等结果出了再跟我们说。”

  “这块地前身是什么？”

  松本润翻了翻笔记，说：“前身是工厂，后来因为城市建设和环境问题被封了，再前身得是二三十年前了吧，是一家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叶雅纪的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樱井翔总觉得现在这事这么碰巧发生在二宫集团旗下的物业上，总有种难以言说的宿命感，更有点毛骨悚然。

  “但愿只是普通骨头吧。”樱井翔又重新打开了文档，认命地敲起了报告来。

  下班后，相叶雅纪如约来到了一课，正巧碰上了准备回去的松本润。

  “咦相叶さん，又有什么事找我们吗？”松本润停下了脚步，以为相叶雅纪又有什么事情要找他们，回头看了看还在办公室里头的樱井翔。

  “不，没什么。”相叶雅纪听到他的提问，微微笑了笑，“我是来找樱井さん的。”

  在松本润震惊的目光中，樱井翔走了过来，相叶雅纪自然地朝松本润摆摆手，两个人结伴走进了电梯。相叶雅纪摁住了电梯键，问“石化”在那里的松本润上不上来。

  松本润很有眼力见地说自己忘了拿东西，他靠在门边目送着两个人离开，背后工藤久美像幽灵似的冒出来，幽幽地说：“那两个人很可疑啊。”

  “岂止是有点可疑……”松本润重新按了电梯，“怎么？你怎么没一点反应，你不是很喜欢相叶医生吗？”

  工藤久美抱着手臂叹了口气，说：“怎么说呢，喜欢是喜欢，但相叶医生给人感觉他藏着不少心事……而我对这种完全没有办法啊。”

  “你想有办法也没办法。”

  “不过樱井さん就有办法了吗？”

  松本润耸了耸肩，说：“又不是我来判断的。”

  樱井翔还吊着手臂，也没开车来警局，两个人在警局门口拦了部出租车，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途中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樱井翔也不知道相叶雅纪在想什么，要带自己去见什么人，但是既然目的地是医院，樱井翔也大概猜到了他们要去见谁。正因为他猜得出来，更让他觉得不安了。

  离医院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相叶雅纪突然喊停了出租车，付了钱之后，下车朝不远处一家花店走了过去。

  樱井翔不敢开口说话，只是跟在相叶雅纪的后面，看他在花店前站了好一会儿，打包了一小束雏菊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了看离他有好几步远的自己。

  樱井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走吧。”相叶雅纪把雏菊花抱在胸前。

  他们到达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相叶雅纪领着樱井翔来到一家病房前，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回了一声之后才拉开了房门。

  望月美咲看见他之后，先是回过头看了看病床上的人，然后朝相叶雅纪他们两个人鞠了个躬，说：“谢谢你能来，相叶さん。”

  “不客气。”

  “美咲……是谁来了？”病床上的人突然问道。

  望月美咲弯下了腰，俯身在病人耳边说道：“奶奶，你看是谁来了。”

  相叶雅纪慢慢地走进了病房，樱井翔跟在他后面，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病床上的人——一个满头白发，身形干瘪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接满了管子，一看就是被病痛折磨得十分痛苦。

  老人看到了相叶雅纪，胸脯的起伏突然激烈起来，眼角边流下了眼泪。

  “相、相叶くん……”

  望月美咲大概也是没见过自己的奶奶这个样子，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被相叶雅纪半路截住，说：“美咲さん，能麻烦你给我们点单独时间吗？”

  樱井翔听到他这么说，脚已经迈出去了，却又听到相叶雅纪说：“翔ちゃん，留下来。”

  望月美咲疑惑地看了看樱井翔，后者也跟她同样迷惑，但是还是乖乖地搬了张椅子，坐在了离病床最远的地方。

  望月美咲安静地离开了，她坐到了病房前的椅子上，心里想问的问题一大堆。医生已经宣告奶奶时日无多了，劝她尽快让远在国外的家里人回来见奶奶最后一面，可是或许是将死之人的直觉，奶奶只跟她说除了相叶谁也不见。

  可相叶从来没有来过，是自己昨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让相叶雅纪来扮演奶奶的故人，没想到处在病痛折磨中的奶奶居然真的把相叶雅纪认成了过去的朋友。

  可是为什么相叶雅纪会让别人留下来呢？望月美咲忍不住嘀咕起来，她和樱井翔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抓捕犯人的现场，一次则是樱井翔主动找到了她，问了她一些有关于相叶和自己奶奶的事情。

  她担忧地看了看病房门，里面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但隔着门什么都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