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第八案-

（四）

  “女性死者年龄为26岁，男性死者年龄为39岁，生前双方有过争执打斗，争执之下男性死者应该是踩到地下的水迹失足摔出了窗外，坠楼身亡。”松本润踮起脚跨过那片水迹，“按照搜查来看，这里应该是女性死者的家，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与男性死者有关的东西。”

  樱井翔接过从男性死者身上搜下来的身份证件，指了指名片上面的公司名称，问：“这个是什么公司查过没？”

  松本润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他，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是二宫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物流公司的副主管。”

  “……去查一查两名死者之间的关系和交集。”樱井翔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二宫集团的事情也太多了。

  “翔ちゃん？”那边正在验尸的相叶雅纪喊了一声，“你过来一下。”

[3回]

  相叶雅纪把口罩拉下来，指着女死者脖子上的勒痕说道：“她身上除了些撞击造成的淤青以外，没有其他伤口，初步判断死因是窒息，但是现在在这里我没找到跟这个痕迹相似的物体。”

  “不是，等等。人都掉下去了，谁勒的她？”樱井翔看了看这里距离窗口的位置大概有三到四米，“按照倒下的方向来看，也不会是勒完之后再失足摔下去的。”

  相叶雅纪点点头，说：“而且另一名死者身上也没有凶器，我还是认同你们刚才的说法，男性死者是在争执过程中失足摔下去的。至于女性死者……我推断当时还有第三人在场。”

  樱井翔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办法想象出来这逼仄的空间里还会有第三人冷眼旁观了整场争执。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樱井翔见是工藤久美打来的，立马接了电话，谈了不到一分钟就挂了。他转过头对相叶雅纪说：“待会儿我回警视厅直接找你，工藤说附近监控有拍到可疑人物，我去看看。”

  “嗯，到时候见。”

  樱井翔赶到楼下，看到工藤久美在对面街口朝他挥手，又急急忙忙地穿过马路。

  “拍到什么人了？”刚到对面，樱井翔就问道。

  工藤久美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岔眼，监控拍到了渡边阳子。”

  下午4点57分，一课的办公室里整整齐齐地坐满了人。

  “就这几个小时里面的调查来看，两名死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女性死者平野莉莉，之前在酒吧工作过，问过酒吧里的工作人员，他们都对男性死者没有什么印象。”松本润说道，“另外根据川江谦志，也就是男性死者的物流公司里同事的证言，作为二宫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来说，川江跟集团高层走得很近。”

  樱井翔皱了皱眉，问道：“集团高层？”

  “山崎新秀，被三泽实捅死在别墅里的，他们之前有联系，我也从山崎新秀的妻子那里得到了证实。”

  工藤久美推断着说：“所以这个川江，或许跟山崎新秀一样……参与到之前的案子里？可是为什么渡边阳子会出现在附近？”

  她站了起来，走向白板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渡边阳子被监控拍到她曾经出现在平野家的楼下，而且时间上也十分吻合案发时间。但是我们都知道渡边阳子的犯案动机，她只对有过性侵经历的人下手……那她为什么会对平野下手？”

  “可是川江和平野之间没有任何接触。”樱井翔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井上埼，问道，“井上，你有什么想法？”

  井上埼突然被点名，整个人惊了一下，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白板，结结巴巴地说道：“或、或许是他们刻意隐瞒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川江有没有家人或者比较亲近的朋友？”樱井翔把视线收回来，余光瞥到井上埼明显松了口气，“跟工藤说的一样，渡边阳子的作案一定有她自己的动机在里面，顺着这个重新调查两名死者之间的社会关系。”

  一课的门被轻轻敲响，所有人回过头看向门口，相叶雅纪没等有人开口，便自己走到桌边，瞥了一眼白板上的字，说道：“你们都知道渡边阳子的事情那我就跳过这一部分了……女性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性侵痕迹，但是我在男性死者身上发现了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

  樱井翔拿过他手上的尸检报告，问道：“另一个人？”

  “男性死者的指甲缝里留有另外一个人的血迹，通过DNA比对，推断是女性死者的近亲，有可能是姐妹。”相叶雅纪回答道。

  “也就是说川江有可能杀害了平野的姐姐或者妹妹，继而被平野或者渡边知道了，把他引到这里来打算杀掉他。”松本润说。

  樱井翔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还是按我刚才说的，重新调查他们的社会关系，重点查一下川江最近的行踪和物品，看能不能找到和平野相关的。松润，你和井上去查一下，工藤就按我之前跟你说的继续做。”

  相叶雅纪听樱井翔说得云里雾里的样子，等其他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之后，这才跟樱井翔进了办公室，反手关上门，问他井上埼的事情怎么解决。

  “暂时随他去，他一定会见缝插针给渡边阳子通风报信。”樱井翔坐在办公椅上揉着太阳穴，“我想借这个案子抓他个现行。”

  “需要我帮忙吗？”

  樱井翔抬眼看了看他，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凑上前去轻轻地吻了吻他。

  “这就帮大忙了，谢谢。”樱井翔笑了笑，“抓犯人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

  相叶雅纪头一次被樱井翔这样拒绝，他愣在原地，呆呆地说：“可我想帮你。”

  “真的不用，上次渡边阳子弄伤你还不够吗？”樱井翔的语气温温柔柔地，但是言辞里倒是铁了心地不让相叶雅纪碰案子，“严格来说你还是这一连串案件的关系人，我本来就不能让你参与调查，可是身份特殊我也没跟上头说明白。”

  樱井翔拉起相叶雅纪的手，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

  “我不会让三十多年前的事件再次上演，也不会要你得自己偷偷摸摸去查案件。”樱井翔字字笃定，“……给个机会我兑现小时候的承诺吧。”

  相叶雅纪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樱井翔的眼睛，脱口而出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什么？”樱井翔好笑地反问道，“我知道什么？”

  相叶雅纪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匆忙摇摇头，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今晚会过来吗？”

  “嗯，不过我会好好在食堂吃饭的。”樱井翔保证道。

  “那最好。”相叶雅纪朝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相叶雅纪的身影刚离开一课，樱井翔刚才挂在嘴边的笑容就垮了下来。他重新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回椅子里重新打开了手机的通讯录，摁下第一个号码回拨了过去。

  一把沙哑的老人声音在电话那边响了起来，樱井翔的话噎在喉咙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平乡さん，对不起，这个时间我还打扰您。”

  平乡老人在电话那头说：“没关系。那你想好了吗……你真的想知道这件事了吗？”

  樱井翔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是，请您告诉我吧。”

  “……当年杀小野闇的人，在庭上我也曾见过他，他是当时参与案件调查的法医之一，名字同样也叫相叶雅纪。”平乡对那位法医印象深刻，“所以当我见到你跟另外那一位年轻的法医时，我着实吓了一跳。”

  “……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您能跟我说一下吗？”

  “小野闇从北海道折返回东京的时候，我不知道相叶医生用什么方法得知的，但是他比我更快地追踪到小野闇的行踪……我尾随他们去到当时东京边缘的未开发森林区域里，看到小野闇攻击了他，但是被相叶医生用枪反击了。”

  樱井翔的手也变得冰凉，他左手握着正在微微颤抖的右手，继续问道：“在那之后小野闇就死亡了吗？”

  “我离得远没有看到他是不是已经死亡……但是相叶医生随后又补了好几刀。”平乡的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在聊今天天气如何一样，“……我知道这是错的，但是当时的我没有去阻止，我失去了我的姐姐，我也恨不得将小野闇碎尸万段。”

  “时到今日，我不会后悔当初自己没有去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你没有处在当时的环境下，你不会知道对方有多绝望，孩子……你问起这件事，是和那位年轻的法医有关系吗？”

  老人家看过世间百态，人间沧桑，一眼便看透了樱井翔的心思。

  “……是，有关系。”

  “虽然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荒唐……不过请你转告那位年轻法医一句话，我姐姐的遭遇不怪他。”平乡说完，没等樱井翔回话，就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留下樱井翔对着沉默的电话发呆。

  他起身抽出锁在抽屉里的一张匿名传真，传真纸上用报纸剪裁下来的字拼凑成“相叶 杀人犯”的字眼。樱井翔默默地看着传真纸，把纸张卷成一团，趁其他人不注意拿到外面的碎纸机前，将纸张摊平重新塞进碎纸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