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四）

  “当然。”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跟上了小男孩的步伐，往山林里走去。

  路上，樱井翔看了看丝毫没有表现出倦色的相叶雅纪，说：“我以前从来不知道相叶医生你会这些搏斗技巧。”

  相叶雅纪转过头看了一眼他，说：“我以前需要打架吗？”

  “那是因为我有必要保证你的安全，而且我不知道你会格斗。”

  “因为你没问？”相叶雅纪说道，“我记得我被你禁止出入案发现场了。”

  樱井翔假装没听到后半句，又追问道：“你在哪里学的格斗技巧？英国吗？”

  相叶雅纪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变成了好奇宝宝，只好耐心地回答他：“最开始是在日本学的，在英国也有学过。”

  三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小男孩走在前头特别快，不知道是因为熟悉地形还是身体轻盈，完全没看出来这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轻飘飘地就从一块凸起的巨大树根上翻了过去，还回头招了招手让后面的两个人快点跟上。

[0回]

  “这小孩子走得也太快了。”樱井翔嘟囔了一句。

  “嘘。”相叶雅纪按住了正准备往前走的樱井翔，示意他看向前面。

  山林里出现了一间小屋，小屋占地面积不大，门外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两个人往旁边挪了点位置，隐藏在灌木丛后面。

  “那小屁孩呢？”樱井翔突然问道。

  四下早就没了小男孩的身影，相叶雅纪担心地看了看周围，只好自我安慰地说道：“小孩子目标小，躲起来了吧。”

  “最好是。”樱井翔嘟囔了一句，惯性地把手伸向配枪的位置，却摸了个空，“休息时间没申请配枪。”

  相叶雅纪看了一眼他有些焦急的模样，说：“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绕到屋子后面去看看情况。”

  樱井翔赶紧拉住他，压低声说：“要当诱饵也是我去，你凑什么热闹？！”

  没等相叶雅纪反驳，樱井翔就猫着腰从灌木丛出去了。相叶雅纪在原地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放在腿边的小刀位置，绕开了木屋正门的区域，来到了木屋后面。

  木屋后面有一扇窗，但是窗上焊着铁网，虽然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可是无论从里面还是外面都没办法通过。

  相叶雅纪趴在了窗户边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推开了一点点缝隙，眯起眼睛看向屋子里头。

  七八个看上去不到六岁的小孩子都挤在角落里，屋内的光线很昏暗，丝毫没有日光的感觉。相叶雅纪看了好一会儿，屋内没有人敢说话，小孩子们都抱着膝盖低着头，偶尔传出的一声抽泣让人的心头猛地一紧。

  脚边好像有什么拉了拉相叶雅纪的裤腿，他一个激灵，顺势抽出了小刀直冲向来人。小刀堪堪停在了小男孩的脸蛋前几厘米处，差一点点就刺到了小男孩。

  小刀掉在了脚边，相叶雅纪连忙蹲了下来，紧张地说道：“翔ちゃん？你刚才跑去哪里了？我没伤到你吧？”

  小男孩摇了摇头，指着屋子说：“我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我知道了。”相叶雅纪确认小男孩真的平安无事，这才冷静地思考，“昨晚我答应过你，要把你的朋友们都救出来……你先找个地方藏好自己，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不过……”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说到这里，相叶雅纪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保护好自己，翔ちゃん。”

  小男孩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话，却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其实不是真的在叫我的名字，是吗？”

  相叶雅纪扶着他的手僵了僵，没等他说话，小男孩又开口问：“那你到底在叫谁的名字呀？”

  屋子正前方传来了呼喊声，相叶雅纪意识到樱井翔开始引开门口的看守，他静静地等待了几秒钟，听到看守一前一后追赶的声音渐渐远去，这才绕到了前门。

  大概是觉得这里关押的都是小孩子，村民又不会到这边的山路上来，屋子没有上锁，相叶雅纪轻轻扭动了门把，门就往里开了。

  屋子里有一股霉味，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小孩子们惊恐地看向了他，都挤在了一起生怕相叶雅纪吃了他们似的。

  腿边的小男孩这时迈开步子跑向了那群孩子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其中一个小女孩的头，柔声地跟她说没关系，很快就能逃出去了。小女孩没有回应他，只是和自己的小伙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相叶雅纪。

  带着一群小孩子往外逃肯定引人注目，相叶雅纪思索一会儿，给二宫和也传了条短信，随后又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这时，门外传来了人声，相叶雅纪躲在了门后，在嘴边竖起手指示意小孩子保持安静。

  “他们俩人呢？！怎么不在这里守着？！”

  “肯定是有人往这边来了，所以追出去了。”

  相叶雅纪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在回答的时候皱了皱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把声音。

  “我就说有警察来这里不是什么好事！”男声恶狠狠地说道，“谁他妈挑昨天晚上来干掉久津那个老头的！”

  “算了别计较了，先把那两个警察找到解决了再说。”

  一男一女似乎朝着小屋的方向走来，相叶雅纪屏住了呼吸，环顾了小屋内一周，屋内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细长偏软的竹棍，还有几块木板。就几秒的思考时间，相叶雅纪抽了两根竹棍，再次躲在了门后。

  房门被打开了，一男一女毫不知情地走了进来，相叶雅纪藏在门后，徐徐关上了房门。

  他握紧了手里的竹棍，使劲地往两人的小腿上一抽，竹棍打在细皮嫩肉的小腿上最显痛，两个人被这一抽抽跪在了地上。相叶雅纪也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上去就是用手箍紧了女人的脖子，借力用脚将男人踢倒在地。

  小孩子们只看见随后女人惨叫了一声，双手垂在两边再也提不起来，男人则是被三拳两脚彻底打倒在地之后，被绳子牢牢地捆住了双手和双脚。

  “对不起让你们看到了些不好的东西。”相叶雅纪温和地向小孩子说道，接着又冷着脸转向了两个人，“这我真是没有想到。”

  两个人脸都被气扭曲了，如果樱井翔也在场的话，他一定也能第一时间认出这两个人就是今天早上在旅馆门口离开的那对男女。

  “少来坏我们的好事！”

  “编造垂髫姬的故事来蒙骗村民，勒索钱财，再加上诱拐儿童，人口贩卖……你们这个算盘是不是打得有点太好了？”相叶雅纪一边说一边把女人拉到另外一个角落里绑起来。

  男人嘴上不饶人，恶狠狠地说：“就你们也想管我们的事？！”

  “……总不能辜负小朋友。”

  相叶雅纪收了他们身上的手机和小刀，回头看了看还在屋子里的小孩子们，柔声地说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们了，乖乖在这里等着。”

  相叶雅纪走出了小屋，一直跟着他的小男孩又追了出来，问他现在去哪里。

  “我要去找刚才跟我一起来的人。”相叶雅纪说着就把小男孩推回进屋里去，“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已经让人尽快找到这里带你们离开了。”

  “不对！你不能离开这里！”小男孩连忙拉着他的衣角，“不可以！”

  相叶雅纪疑惑地蹲了下来，问他：“为什么不可以？”

  小男孩紧闭着嘴唇也不说话，就是死死拽着相叶雅纪的衣服。相叶雅纪以为他只是害怕，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手心里说道：“没事没事，你们会安全的。”

  山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响，相叶雅纪心中一惊，也管不上小男孩，把他匆忙塞回屋子里就转身离开了。

  樱井翔也是万万没想到对方还带着枪，他擦掉了脸上的血，子弹擦过脸时的伤口还火辣辣地疼，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脸，侧躺在灌木丛里面藏了起来。

  “相叶さん没事吧……”樱井翔叹了口气，“我要是也有配枪就好了。”

  刚才追着樱井翔的两个人还在找着他的踪迹，樱井翔躺在灌木丛里盘算着该怎么绕回去脱身的时候，一个身影猫着腰蹿了过来，一把按住了樱井翔，捂住了他的嘴。

  樱井翔也是反应快，用力抓住来人的手腕，直到听到来人疼得“嘶”了一声才连忙松开手。

  “相、相叶さん？……”

  “我听到枪声就赶来了。”相叶雅纪压低声说，“伤口没事吧？”

  “还好。”樱井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就是现在被追着跑，你怎么找到我的？”

  “直觉。”相叶雅纪从灌木丛缝隙里观察着两个人的动态，又跟樱井翔说道：“解决掉这两个人我们再商量之后的事情。”

  樱井翔点点头，说：“但是两个人都有枪，只能偷袭。”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太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投射到山林中，如果不是现在正在被追杀当中，山林里的景象倒还是十分别致的。

  樱井翔一边绕到后面接近追杀他的两个人，一边回想着相叶雅纪今天的一举一动，干净利落的格斗手法和遇到紧急情况时的冷静沉着，虽然说不上反差但是够让人出乎意料了，足够他就着茶回味三百天。

  他看着相叶雅纪麻利地把对方放倒，心里忍不住想，我喜欢的人是不是有点深藏不露了？

  “这之后怎么办？”相叶雅纪和樱井翔一起把人拖到不远处灌木丛里，收走了两个人身上的枪，然后往小屋的方向往回走，“我想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找我们了。”

  “先回去小屋那里吧，你有进去吗？”樱井翔一边检查弹匣一边说道，确定手枪没什么问题才把枪收起来。

  相叶雅纪点点头，说：“关了七八个小孩子在里面，我进去以后来了两个人，是在旅馆里我们遇到的那对年轻夫妇。”

  樱井翔皱了皱眉，问：“那你没受伤吧？”

  “没有。”相叶雅纪甩了甩手，“如果支援还没到的话，我们两个人带着小孩子会不会太显眼了？”

  “小孩子反而目标小，带下山容易，而且他们不会将小孩子置于死地的。”樱井翔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留意到他的目光，只好说：“我听你的。”

  两个人按原路返回到小屋的时候，相叶雅纪停在了门口边上，他谨慎地绕着小屋走了一圈，说：“那两个人应该是逃走了。”

  “为什么？”樱井翔不解地问道。

  “脚印。”相叶雅纪打开了屋子的门，果不其然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屋子周边都是砂石居多，谁进谁出很容易看出来。只是……”

  樱井翔抬头看向了他，听到相叶雅纪说道：“少了两个孩子。”

  “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樱井翔撇撇嘴，说道，“我们先把这些小孩子送下山去吧。”

  相叶雅纪同样也觉得不对劲，但是眼下除了这件事以外其他的他们也无从下手。于是两个人解开了小孩子们的绳子，把两个生病比较严重的孩子背起来，其他小孩子跟着他们，手牵着手地往山下走去。

  路上，樱井翔问：“刚才不是还有两个大人和你们在一间屋子里吗？”

  小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大概6岁左右的小男孩回答道：“刚才是在的……可是后来他们让玲芽帮他们解绳子，然后他们就带着玲芽走了。”

  “玲芽应该是其中一个小孩子的名字。”相叶雅纪皱起了眉，“还有另一个小男孩呢？”

  “……我没注意……对不起……”

  相叶雅纪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安抚他说道：“没事，谢谢你。”

  相叶雅纪想了一会儿，转过头去想跟樱井翔说些什么，却看到他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脸上都是血迹看上去怪吓人的。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啊没多大事情。”樱井翔毫不在意地回答他，“这小孩子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所以这才是该担心的不祥预感。”相叶雅纪说道，“小孩子天真无邪，是最好的武器。”

  两个人辗转来到山下，刚到山脚就直奔旅馆，但是以防招人瞩目，两个人溜到了旅馆后门，嘭嘭嘭地敲响了旅馆的门。

  老板娘不明所以地打开门，看到两个人“拖家带口”地带着一群小孩，赶紧地开门让他们进来，领着他们来到之前住的房间。

  房间里还保留着上午凌乱的样子，樱井翔和相叶雅纪刚安顿好小孩子们，就看到老板娘神色慌张地掩好房门，问他们怎么还折回来。

  “我们在山上发现了关押这些小孩子的屋子，还遇到了两个诱拐犯，一时不慎让他们逃走了，于是我们就先把小孩子都救回来您这里安顿好。”相叶雅纪一边说着，一边从散落的行李里扒拉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止血贴等等药品，再若无其事地坐到樱井翔旁边。

  “那两个人是之前住在您这里的两个旅客，分别是一男一女，就今天早上刚刚离开的，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见他们……嘶！”樱井翔脸上一阵刺痛，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躲开了，却被相叶雅纪硬掰回来。

  “我手边的东西不齐，先给你止血。”

  老板娘顾不上他们受没受伤，紧张地说道：“那两个人一个小时前回到了村里，带着个小女孩，说是他们从山上救回来的，还说在山上遇到了两个诱拐犯，还把他们都打伤了！”

  樱井翔看向了相叶雅纪，后者也因为老板娘这番话而震惊得说不出话。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樱井翔率先开了口，说道：“除此之外那两个人还说什么了？”

  “还有说……他们听到了你们说杀害久津さん的事情，说你们不仅诱拐儿童，还杀了人！那个小女孩也在他们身边哭哭啼啼地说就是你们拐走她的，那是那两个人的亲生女儿！”

  “……完全被算计了啊。”樱井翔揉了揉眉心，“这下子可就麻烦了……”

  “现在全村人都在找你们，你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樱井翔看了看旁边的小孩子们，转过头对老板娘说道：“这些小孩子就麻烦您先照看着，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们回到父母身边，我们去去就回。”

  相叶雅纪跟着他站了起来，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又溜到了旅馆后门，在从后门出去之前，两个人又躲到旁边的杂物房里商讨计划，杂物房里就只有一根光管，光线十分不足。

  “你有什么计划吗？”相叶雅纪问道。

  樱井翔坐在一个倒过来的小木桶上，说：“没有，能撑到松润来就算安全……他们搞这一出更像是自断手臂来保命。”

  “我想起我去找你之前的一件事。”相叶雅纪靠在一边的墙壁上，抱着手臂说，“翔、翔ちゃん拉着我不让我离开……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小女孩是那两个人的女儿？”

  “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的女儿放在那里？”樱井翔提出了疑问，“翔ちゃん又去哪了？”

  相叶雅纪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除非那个小女孩也是看守之一。”

  樱井翔被他这个猜测噎住了，但是顺着他这个思路想的话，事情就简单许多。

  “如果你想最快博得一个小孩子的信任，只要利用另一个小孩子就可以。”相叶雅纪说道，“为什么他们的看守那么松懈……为什么他们能每一年都悄无声息地带走小孩子……那个小女孩就是‘垂髫姬’。”

  “所以他们只带走了她，因为她根本不是被诱拐到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