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二）

  樱井翔看相叶雅纪那边显示了“已读”之后，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里。一课里的气氛有些紧张，樱井翔刚走进去就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他收起了嘴角的笑容，走到会议桌前。

  “查到了什么？”

  “一个案底累累的可疑人物。”工藤久美递过来一份厚档案，“菊池启，是一个暴力团伙的组织成员，有过伤人诈骗的案底，而且还是缉毒课那边的目标。”

  樱井翔有些诧异地翻了翻档案。“让我看看那段监控。”他坐直了身体，把手里的尸检报告递给了井上，“先把要点都列在白板上。”

  “时间大概在两天前，一月十七号下午3点46分，嫌疑人菊池进入了公寓大门，在楼梯的监控也拍到了他的身影，不过各个楼层都没有分别的监控，不能明确菊池去的是哪一个房间。”

  樱井翔暂停了监控视频，问：“那是已经能确定他最后去的楼层是四楼吗？”

  “可以，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监控没有拍到他离开公寓的画面。”工藤久美又调出了另一个监控，“这个是下午5点在公寓附近的路面监控找到的嫌疑人。”

[0回]

  “看上去还挺慌慌张张的啊。”松本润补眠之后凑了过来。

  “嗯……是挺可疑的。”樱井翔靠在椅子上，“但是我们不能证明他去的就是死者的家，只能让他协助调查。”

  松本润拿过井上埼手上的尸检报告，说：“那解剖有什么线索吗？”

  白板上整理好了案件现有的线索，樱井翔说：“死者体内有安眠药，同时也有致幻剂的成分，还是一个晚期乳癌患者，这么多因素加起来，对于普通人来说不会致死的安眠药量，在她身上发生了。”

  “所以她的死因是因为安眠药服用过量吗？”井上提出了一个疑问。

  “嗯，可以这么说。”樱井翔用笔敲了敲桌面，“但是有些奇怪。”

  松本润接了话：“她口腔里的伤口是她自己弄的，下颌的掐痕也是自己弄的……搞得好像没有凶手似的。”

  “可是她的确是被人用绳子吊在了房梁上。”

  “樱井さん，你说会不会是嫌疑人逼迫她吃下安眠药呢？”工藤久美问道，“可是神田佳央为什么只能服从？”

  “可能是因为神田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吧。”樱井翔想起了刚才监控里那个慌慌张张的身影，“为什么菊池离开公寓后的监控只有在公共监控有？公寓的摄像头应该也有拍到他才是。”

  工藤久美解释道：“这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公寓的摄像头被人动了手脚，没有拍到菊池离开的身影。”

  “要把人带回来问一问吗？”松本润询问道。

  樱井翔摇了摇头，说：“先派两个人去问情况，就说协助调查的，别透露我们掌握了多少线索。松润，你带着井上去吧。”

  “好的。”松本润拍了拍井上埼的肩膀，“走吧，新人。”

  工藤久美也自觉地站了起来：“那我去打听一下神田打工的地方还有她的邻居。”

  樱井翔挥挥手让她也离开了，他靠在椅子上，仰着头想着事情时，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甜甜圈套盒还在相叶雅纪的办公室，可是过去这么久了，甜甜圈一定也软掉不好吃了。

  “总是在忙……”樱井翔叹了口气，要是不那么忙的话他还能多点时间去套下近乎，“要不下一个季度申请转职吧……”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了“叮咚”的声音。樱井翔拿起手机看了看，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体。

  相叶雅纪在Line上问他案件有没有什么进展，他从大学回来后打算二次验尸，因为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樱井翔把心头的高兴强压下去，理智地回复相叶雅纪，关于案件的事情还是留到相叶雅纪从大学回来再说。

  「好，那么我到时候直接到一课找你。」

  「嗯，到时候见。」

  “转职有什么好的。”樱井翔重新靠回椅背上，手机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却是电话，“喂，妈，有什么事吗？”

  “什么时候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阳子妈妈反问道。

  樱井翔起身走出了办公室，来到了走廊上。“不敢不敢，您来亲切慰问我还高兴呢。”

  阳子妈妈忍不住笑了：“今晚你有空回家吃饭吗？小舞说带男朋友回来。”

  “哎？！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樱井翔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路过的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

  “是你总是忙得不行，都没空关心一下家里人。”阳子妈妈忍不住说道，“而且你还记得你过几天就生日了吗？”

  “啊……”樱井翔恍然大悟，“我忘了，都三十多岁人了还过什么生日啊。”话虽这么说，他还很热衷给相叶雅纪过生日。

  “你跟你爸都一样，一有案件了就什么都忘了。那么，你回来吃饭吗？”

  樱井翔叹了口气，挠挠头，说：“今天不行啊，今天晚上还有工作。”

  阳子妈妈再三确认了樱井翔不能回家吃饭之后，只好又嘱咐他别老是吃快餐，要多运动。樱井翔嗯嗯地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嘟囔着他也不想总是吃快餐。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樱井翔从神田佳央的男朋友家里出来，也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了。他抬头看了看暗沉的天空，迈开腿走向了自己的车。

  Line里的群组热闹得不行，松本润和工藤久美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今天晚上樱井翔会不会请吃饭，偶尔夹杂着井上埼附和两句。

  半个小时后，樱井小组的人被聚集在了食堂里。工藤久美看着好几年都没变过菜单的食堂，叹了口气：“我想调组，听说隔壁组的人庆功宴都去吃寿司。”

  “不过隔壁组的女性要待在办公室做后勤。”松本润夹了一块南瓜天妇罗放在了自己的碗里，“而且今天也不是庆功宴，是加班。”

  “不过我也想吃寿司……”

  樱井翔在后面听到他们的对话，说：“什么时候给我升工资了，什么时候就有寿司。”

  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边吃东西一边汇报今天的情况。

  “菊池这个人果然有什么瞒着我们。”松本润说道，“虽然说他都被缉毒课盯上了，自然也肯定有什么猫腻，不过说到前两天他在哪里的时候，是有点不一样的动摇。”

  “不一样？”樱井翔夹到嘴边的面滑了下来，“怎么不一样？”

  “总觉得……”井上埼接过了话，“前两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点心虚。”

  工藤久美喝着可乐忍不住打了个嗝：“这种人什么时候也会有心虚了？”

  “总之，他极力否认出现过在公寓附近，我们也没有说明监控的事情。”松本润耸耸肩，“我觉得可以监视他一段时间，看有没有新线索。”

  樱井翔点点头，又听到工藤久美开口：“我去了神田打工的地方和她邻居那里问了，打工那里的同事和老板都说平时神田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至于邻居那里也一样，虽然不是常打照面，但也没看到发现什么不妥。”

  “那他们对菊池有印象吗？”

  工藤久美点了点头，说：“有印象，但是他们都不确定菊池找的是不是神田佳央，只是说见过这个男人。也是……长得不像是一副好人脸，特别让人印象深刻。”

  “那其实菊池的嫌疑还是最大。”樱井翔把他们说的要点全都记了下来，“我今天去了神田的男朋友那里，跟他说了神田本身已经患了晚期癌症的事情，他果然不清楚自己女朋友患了癌。”

  松本润皱起了眉头，说：“其实她男朋友的嫌疑不也很大吗？虽然说他没有动机，不过他说的神田在帮某群人做事，也没有确切证据。”

  “说到底，我们连安眠药是怎么进入神田体内的问题都没搞清楚。”井上埼突然说道。

  一行人都沉默了，樱井翔看了看有些消沉的组员，说：“都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再手机联系。”

  几个人拿着餐盘起身准备离开，松本润看见樱井翔还坐在那里不动，好奇地问他怎么不走。樱井翔托着腮按着手机，摇摇头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情处理。”

  松本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等组员全都离开了，樱井翔这次起身收拾了自己的餐盘，又买了两个焦糖布丁，晃悠到了法医课。

  “抱歉，相叶医生回来了吗？”樱井翔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相叶雅纪的身影，只好问里面值班的其他人。

  “还没。”

  “那我等等他吧。”

  樱井翔拿过一张凳子，乖乖地坐在相叶雅纪的办公桌旁。相叶雅纪的办公桌总是收拾得很干净，文件全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文件框里。不过相叶雅纪这个人保密意识也很强，但凡是什么重要资料，绝对是放在上锁的柜子里。

  樱井翔等得有些无聊，趴在相叶雅纪的桌子上无聊地玩着手机。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相叶医生，樱井翔马上直起了身，看到穿着一身便服的相叶雅纪正向他走过来。

  “我以为你在一课。”相叶雅纪先把手里的书放了下来，又把眼镜摘了放到桌子上，“我在大学那边和教授吃完饭才赶过来，你等很久了吗？”

  樱井翔连连摇头：“没有，也就一会儿，我刚和松润他们吃完饭。”

  “有什么新的线索吗？”相叶雅纪把教科书重新塞进了旁边的架子上。

  “在监控里发现了一个有前科而且正被缉毒课密切‘关照’的人物，拍到了他进入公寓和在四楼楼梯的身影，可是监控被人动过手脚，没有拍到他离开，最后我们在公寓附近的公共马路监控里找到了他。”

  “嗯，可是你们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认识死者。”相叶雅纪想了想，“……我们先去看看尸体吧，我有点想不明白。”

  两个人换上了防护服，相叶雅纪拉过了照明灯，让樱井翔离得近一点。他说：“你看她嘴巴的四周，有一些粘性物质。”

  “我能碰一碰吗？”樱井翔伸出了手，看到相叶雅纪点了点头，于是隔着手套轻轻地碰了碰，“是有点粘……感觉像……”

  “封箱胶。”相叶雅纪接过了他的话，“用来封住死者的嘴，也许是不想让她发出求救声。”

  樱井翔紧接着就忍不住反问了：“可是她总得吃安眠药啊？凶手不能保证她在吃安眠药前不会发出求救声。”

  “这是我想给你看的其中一个点。”相叶雅纪说道，“我们出去再说第二个点。”

  走出了解剖室，樱井翔脱下了防护服，摘掉口罩和手套，问相叶雅纪还有什么奇怪的点。相叶雅纪把衣服丢进了消毒框里，解释道：“死者掐住下颌的痕迹，我不是说过说过是她自己弄的吗？”

  “嗯，你说过。”

  “你先试一试自己掐着下颌强迫自己张开嘴。”相叶雅纪跟他说道，于是樱井翔也就照做了，“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太自然？”

  樱井翔松开了手，点点头，说：“怎么说呢……因为我的大脑接收的信息是要张开嘴，可是自己的手好像并不能真的强制让嘴张开。”

  “因为这是我们自己发出的指令。”相叶雅纪突然伸手碰上了樱井翔的下颌，樱井翔突然僵住了，“我试着用力，你觉得疼就说。”话语刚落，相叶雅纪的手突然用力，樱井翔就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相叶雅纪连忙缩开了手，说了声对不起。

  “没、没事……”樱井翔揉了揉脸颊，“我只是没想到相叶医生你手劲这么大。”

  “……这样你大概能明白，掐着自己的下颌强迫自己吃药是不太可能的。”相叶雅纪继续解释道。

  “那果然是别人强迫她的？”樱井翔皱着眉，说道，“可是掐痕又是她自己的。”

  相叶雅纪也只能摇摇头：“我暂时也无法解释这个举措。”

  樱井翔也只觉得有些无奈，只好说：“现在先把跟嫌疑人有关的证据找出来，如果没办法找到嫌疑人跟死者的直接关系，就没有办法继续调查。”

  “的确。”相叶雅纪说道，“先回去吧，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事，我送你回去吧。”

  相叶雅纪走回办公桌旁，重新戴上了自己的眼镜，把书和资料都拿上，说道：“不用了，我刚好有人来接。”

  “啊……是你的表弟，对吧？”樱井翔问，“你们还真好感情。”

  相叶雅纪也只是笑了笑，樱井翔刚想跟他一起离开，突然想起自己的焦糖布丁，他抓起了被他随手放在桌面上的布丁，紧跑两步追上了相叶雅纪的步伐，两个人一同进了电梯。

  “布丁？”

  “虽然是食堂的。”

  “谢谢。”

  电梯到达了一楼，樱井翔和相叶雅纪走向大门。那台眼熟的特斯拉早就停在了门口，也许是司机见到了相叶雅纪，车门缓缓往上升了起来。

  “那我先走了。”相叶雅纪微微朝樱井翔点点头，小跑跑向了特斯拉。

  樱井翔看着特斯拉渐渐驶出停车场，站在警局门口掏出了手机，低头发了条信息给相叶雅纪。

  “叮咚。”

  “什么声音？这不是Line的声音吗？”二宫和也耳尖地听到了相叶雅纪口袋里的声音。

  “嗯。”相叶雅纪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发现樱井翔又给自己发了个表情，小狮子把脸埋在了前爪里，说了声谢谢，“Nino，这些图到底是怎么弄的？”

  二宫和也趁着红灯，伸长脖子看了看相叶雅纪的手机屏幕，说：“不得了啊！为了跟上小朋友的潮流连Line都下载了！之前我跟你说你还一脸不屑的样子。”

  “他帮我下载的。”相叶雅纪解释道，“比起这个，到底这个图怎么弄的？”

  二宫和也笑了起来：“外表30代，内心还是个迟钝的老人家。是谁说‘你们年轻人总是把时间花在无聊的聊天上面，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点书’。”

  “这不是无聊的聊天。”

  “那你干嘛整这些无聊的表情包？”

  相叶雅纪词穷了，懒得接二宫和也的话，自己随便戳戳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方法。

  二宫和也看他烦恼的样子，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这些叫贴纸，都能在贴纸商城里找到，你看到stamp的名字就戳进去。不过啊，你这么喜欢和小朋友玩，还不如早点跟他坦白。”

  “坦白什么？”相叶雅纪一边戳手机一边反问道，“我的身份又不是谁都能接受。”

  “我是说不如你就坦白你喜欢他。”

  相叶雅纪戳手机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几秒，他又重新投入到贴纸商城里，头也不抬地说：“我只想他这辈子过得好，没想过别的。”

  “你又不能护他一辈子，只要有一个人对你的年龄产生怀疑，你马上就得离开这里。”二宫和也漫不经心地说道，“就像那部什么吸血鬼电影一样，那部什么暮光……可是你又不能把他变成吸血鬼。”

  “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电影。”相叶雅纪皱了皱眉头，“我也不是吸血鬼，这个世界上没有吸血鬼。”

  “只是个比喻。”二宫和也耸耸肩，“反正你要想着你顶多就陪他十年。”

  相叶雅纪终于搞懂了贴纸的用法，但是他也没心情去挑选更多好看的贴纸了。他收起了手机，看向了前方的车龙。

  “十年已经很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