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三）

  二宫宅邸，上午七点。

  相叶雅纪在书桌前惊醒，面前的一堆陈旧的资料从桌子边缘掉了下去。“啊……”相叶雅纪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体，因为趴了一整晚整个背部都是酸痛的。

  他蹲下来捡起了那些资料，一张照片从资料堆里掉了出来。相叶雅纪愣了愣，捡起了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还留着与现在时代潮流不相符的发型，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早上好，相叶医生。”

  “啊裕也，早。”相叶雅纪站了起来，“你也这么早吗？”

  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得天真烂漫，裕也垂眼看了看照片，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平乡小姐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

  相叶雅纪看了看照片，微微笑了起来：“嗯，她是很善良……可惜善良救不了她。”

[0回]

  “您要用早餐了吗？我已经准备好了。”裕也转移了一个话题。

  “嗯。”相叶雅纪把照片塞回了资料里，“Nino呢？”

  “和也少爷还没起床。”

  相叶雅纪伸了个懒腰，说：“年轻人都这样，就喜欢睡懒觉。”

  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的确，也就我们老年人会早起了。”

  话音刚落，相叶雅纪的手机就“叮咚”一声。相叶雅纪坐进椅子里，掏出手机看到樱井翔给他发了条信息。裕也把准备好的早餐放到相叶雅纪面前，瞄见了他手机上的信息，笑了笑，说：“看来现在也有年轻人起得很早。”

  樱井翔又给他发了个小狮子的表情，接下来又跟他说了今天准备再次向菊池进行询问和调查。

  裕也看着相叶雅纪认真地划着手机，找着些花花绿绿的图案，微笑着问：“这位年轻人的为人怎么样呢？”

  “怎么样……”相叶雅纪难得地思考了一会儿，“善良，有正义感，还有孩子气的一面吧。”

  “那真是一个很好的年轻人。”

  “很好……也算吧。”相叶雅纪的咖啡送到嘴边，微微笑了笑，“以前倒是没想过他会变成这样。”

  “这样？是指会和您一起共事吗？”裕也问道，“真是有缘分呢。”

  相叶雅纪摇了摇头，说：“是指他会选择当警察这件事。”

  二宫和也打着哈欠走进来，相叶雅纪收起了手机，站起来说：“我吃饱了，那我先回去一趟，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嗯嗯，让司机送你吧。”二宫和也朝他挥了挥手，头也不抬地低头吃起了早餐。

  相叶雅纪的住所在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他道别了送自己回来的司机，一个人走向了住所大门。

  住所里没什么其他摆设，除了床和一些立柜以外就是各个角落里堆满的书，看上去像个放书的房间，而不是个住人的家。

  相叶雅纪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走向了浴室。

  “……还是很奇怪。”相叶雅纪淋浴完，从冰箱里拿出了矿泉水倒在了杯子里，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本来用某种手段让死者自愿服下足量且能致死的安眠药，已经能造成自杀现象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死者伪装成上吊自杀的状态？”

  “……说到底，是怎么让死者自愿服下安眠药？”

  相叶雅纪摸着手腕上的手链，陷入了沉思。

  放在厨房料理台边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相叶雅纪吓了一跳，匆忙接下了电话：“喂，你好。”

  “啊相叶ちゃん，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一份尸检报告吗？”大野智在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已经拜托小林把尸检报告发到你的邮箱了。”

  “报告？什么样的报告？”相叶雅纪听他那边信号不太好的样子，“我现在在家，你先大概跟我说一下。”

  “死者是一位19岁的女性，被发现倒在路边的草丛里，能证明身份的物品什么都没有。”

  相叶雅纪歪头夹着手机，坐在玄关上穿着鞋，说：“抢劫致死吗？”

  “不是，除了没有证明身份的物品以外，死者身上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包括衣服。”大野智叹了口气，“我现在在八王子这边，出现了相同特征的遗体。”

  “什么变态杀人魔的癖好吗？”

  “除了这一点以外，还有一个地方。”大野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这两具遗体的背部上，都有一个奇怪的标志，感觉像是……抱歉我这边还没结束，你回到法医课再看吧。”

  相叶雅纪回到了法医课，打开了电脑的邮箱，看到了大野智提到的尸检报告。

  “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品都没有……包括衣服……”相叶雅纪一下一下敲击着鼠标，尸检报告不断跳转到了下一页，“奇怪的标志在哪里……”

  一个用刀刻在肌肤上的标志出现在了相叶雅纪的眼前，他的后背一凉，整个人僵在了电脑面前。

  “红色……百合。”

  “……相叶医生？相叶医生！”樱井翔拍了拍相叶雅纪的肩膀，把后者的魂喊了回来，“你怎么了？我喊了你好几声了。”

  相叶雅纪这才发现自己的背部出了一层薄汗，他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如此快速。

  “抱、抱歉，我没听见。”相叶雅纪有些慌张，樱井翔看着他，第一次看见相叶雅纪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事吗？”

  “是，我觉得有些奇怪。”樱井翔再次看了一眼相叶雅纪的神情，“现在虽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菊池，但是又没办法证明死者和菊池的关系。”

  相叶雅纪整理好了思绪，关上了电脑的屏幕。

  “我觉得有必要重回现场再仔细侦查一遍。”相叶雅纪说道，“我想发生过命案的现场应该还没有人入住才对。”

  “就是这件事，你能陪我去一趟吗？松润和井上去监视了，工藤还在整理调查的资料。”樱井翔再次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相叶雅纪，“相叶医生你真的没事吧？”

  相叶雅纪摇摇头：“没事。”

  “我再找时间吧，你先忙。”樱井翔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法医课。

  相叶雅纪坐在位置上思考了片刻，低头发了条信息给二宫和也后，也起身离开了。关于大野智问他关于尸检报告的事情，他还需要去现场确认一下遗体情况，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三十多年前的案子了。

  夜幕降临，樱井翔的脑海里一半是相叶雅纪那个慌张的神情，一半是案情。

  “你不回去吗？”松本润拿起了挂在墙上的外套，“今天的监视还是没什么成果。”

  “嗯……你不觉得哪儿奇怪吗？”樱井翔转着笔，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嫌疑人来得太快太巧了？”

  松本润靠在门框上，叹了口气：“不过我们也只有这个线索了不是吗？”

  樱井翔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再自己想想。”

  “也别太执着了。”

  樱井翔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声，面前的白板上写满了他们最近所搜集到的线索。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犹豫了几秒后，拎起椅背上的外套也离开了。

  案发现场门外依旧拉着黄色的封锁线，只是已经没有人看守了。樱井翔找来公寓负责人帮他开门，两个人走到四楼时，突然听见了哪儿传出来的骂声。

  公寓负责人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这是楼里一对经常吵架的夫妇，说着就把樱井翔引向了案发现场，樱井翔回过头看了看传来骂声的另一边走廊，没有多想。

  公寓负责人把钥匙递给了樱井翔，说：“还是您自己来开吧……最近都在传什么灵异故事，我是真的怕了，怕了。”

  樱井翔有些好笑地拿过了钥匙，打开了案发现场的门，一阵寒风从里面吹了出来。樱井翔第一时间是看到了窗户被打开了，然后视线移回昏暗的屋内，借着路灯的光线，一个悬在空中的人影，伴随着公寓负责人的惨叫和凳子被踢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内猛地摇晃起来。

  “谁？！”樱井翔眼疾手快地打开了灯，完全顾不上身后吓得面色苍白的公寓负责人。

  “呕！”人影发出了一声挣扎的声音。

  灯光亮了，樱井翔暗骂了一句，赶紧冲上去抄起放在厨房角落的菜刀，利落地割断了绳子。公寓负责人听到里面的吵闹声，这才哆哆嗦嗦地爬进来，刚才吊在半空中的人影“嘭”地砸到了地上，现在正捂着脖子一直在咳嗽。

  “我看您过了这么久还是死性不改。”樱井翔丢开了菜刀，同样也喘着气坐在旁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相叶医生。”

  相叶雅纪又咳了两声，眼睛充血，他看向了樱井翔，又移开了视线。

  公寓负责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位到底是谁，没有钥匙怎么进来的。樱井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相叶雅纪，没好气地说：“我的同事，我们约好了来这里的。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负责人巴不得赶紧离开，等他一离开，樱井翔的脸就拉了下来。

  “……我实在觉得死者的死有些蹊跷，放心不下就来看看。”相叶雅纪回答道，“你说既然嫌疑人都决定用上吊的方式来伪装了，为什么还煞费苦心强迫死者吃大量安眠……”

  “我没问你这些问题！”

  相叶雅纪惊愕地看向正在烦躁得抓头发的樱井翔，想说的话噎在了喉咙。

  樱井翔站起来，有些不耐烦地来回踱步。相叶雅纪坐了起来，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摔下来的地方有一块榻榻米是松动的，他咦了一声，伸手掀开了那块榻榻米，露出底下一块空间。

  樱井翔也迅速蹲了下来，掏出自己的手套戴上，把榻榻米下面藏着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是神田的日记，还有和菊池所在那个团伙相关的证据。”樱井翔大概翻了翻，抬眼看到相叶雅纪拿着一小袋不知名的粉末在研究，“放下！”

  相叶雅纪只好把那袋粉末也递给了他，盘着腿坐在樱井翔旁边看他翻查着证据。

  一个多小时后，樱井翔终于把所有证据翻了一遍，他抬头看向了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相叶雅纪，发现相叶雅纪已经手撑在茶几上打起了瞌睡。

  樱井翔看了相叶雅纪几分钟，最后还是叫醒了他。

  “看完了吗？”相叶雅纪揉着眼睛，问道，“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有很多，这些线索足够逮捕菊池了。”樱井翔回答道，“回去吧。”

  相叶雅纪跟在樱井翔的后头下楼梯，他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时候，走在前头的樱井翔突然停下了脚步，吓得他缩回了脚，神志一下子清醒了。

  樱井翔回过头抬头看向了他，相叶雅纪背对着楼道里的灯光，整个人的正面都是黯淡的。

  “我一直没跟相叶医生您说清楚。”樱井翔一字一句地说道，“调查办案是我们刑警的工作，下次请您不要再做出这么危险的行为，有什么事的话请您联系我。”

  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迎着灯光时眼里的亮光，仿佛看到了黑暗里一团明亮的火焰。

  “嗯。”

  相叶雅纪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但是樱井翔听到他嗯了一声也满足了，气也消了一半。樱井翔有些开心地继续走下楼梯，相叶雅纪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很快又把笑容藏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看还传出咒骂声的走道，月亮悬挂在半空中，银灰色的光芒倾泻在走道里，显得咒骂声十分突兀。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相叶雅纪突然说了句。

  “嗯？”樱井翔听到他的话，抬头看了看月亮，“是啊，月亮这么好看，又找到了直接证据，也算是个好兆头。”

  相叶雅纪看了他两眼，移开了视线。

  “也许是这个意思吧。”他无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