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4月20号，下午两点半，帝国酒店。

  一楼的西餐厅里差不多坐了三分之一的人，有些是住客在享受下午茶，有些是临时在这里歇息准备入住的客人。

  相叶雅纪步入了西餐厅，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尽管知道是那个人，他还是假装有点犹豫地上前搭了话。

  “请问你是……望月真咲小姐吗？”

  望月真咲抬起了头，礼貌地站了起来朝相叶雅纪伸出了手，笑着说道：“你好，我就是望月真咲。”

  相叶雅纪有一秒失了神，过后他马上反应过来，轻轻握住了望月真咲的手，说：“你好，我叫相叶雅纪……收到来自你奶奶的信……我很意外。”

  “这事情说来话长，请坐吧。”

[0回]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址的？”相叶雅纪把收到的信拿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望月真咲抿嘴笑了笑，说：“奶奶一直在找当年和她有过联系的旧人，后来联系到了一位二宫さん，才发现她原本认识的二宫さん已经去世了，无奈之下，只好再打听相叶さん的下落，于是从国内我们收到了你的地址。”

  “你们一直在国外吗？”

  “奶奶婚后不久就去了美国，我也在那里出生。”望月真咲抚摸着咖啡杯的边缘，若有所思地说道，“直到奶奶前几年生病了，她突然说想在日本度过剩下的日子，于是我便和她一起搬了回来。”

  相叶雅纪也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他看着望月真咲的脸，就像看着当年晴子的脸一样，一时间让人分不出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奶奶说过，她想见见以前的旧人，尤其是相叶さん你的爷爷。”

  相叶雅纪陷入了沉默，这份沉默突然让望月真咲不安了起来，她有些紧张地问道：“请、请问老爷爷他是……”

  “别在意，他还活着，当然还活着。”相叶雅纪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但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他也看了信，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对不起。”

  望月真咲松了口气，微笑着说道：“我们这些做后辈的，自然没办法帮老人家做主，不过……希望相叶爷爷真的能见我奶奶一面，对了，我把医院的地址留给你吧。”

  “……嗯，好。”

  大堂方向有些吵杂，相叶雅纪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有些住客脚步匆忙地走进了西餐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奶奶经常会跟我提起以前的事情，她说二宫爷爷最为古灵精怪，虽然本职是个警察，但是最不安分的就是他，也很有正义感。”望月真咲一边写地址一边笑着说道，“相叶爷爷是个法医，是个很热诚，很温柔的人，奶奶说感觉相叶爷爷就是温柔的代名词。”

  相叶雅纪看着望月真咲，听她说完这句话，低头笑了笑。但是没等他开口说话，西餐厅门口的方向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叫，随后一个身影闪进了西餐厅里，好几个人追在后面。相叶雅纪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追在后面的樱井翔。

  几乎是同时，相叶雅纪起身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望月真咲拉了起来，然后把她推到了餐桌底下，对着她说：“躲在这里，等我回来。”

  樱井翔也一眼看见了相叶雅纪，但是渡边阳子近在眼前，他也顾不上相叶雅纪。西餐厅里的客人匆忙往入口逃走，他只能死命拨开人群，眼看着渡边阳子朝着相叶雅纪的位置跑过去了，情急之下，樱井翔掏出了枪瞄准了渡边阳子。

  “别，你会伤到相叶医生的！”松本润一把按下他的枪，“别开枪，还有别人在。”

  樱井翔这边就一秒的分神，那边的相叶雅纪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抄起了旁边桌子上的桌布，猛地甩了出去遮住了渡边阳子的视线，随后把脚边的凳子一脚踢向了她的方向。

  渡边阳子摔进了凳子里，她扯下了碍事的桌布，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踩上了椅子，抬起手来往相叶雅纪的头上砸去。

  相叶雅纪虽然用手挡了挡，但是烟灰缸还是砸到了他的头上，渡边阳子用的力气十分大，烟灰缸裂开了两半，血顿时沿着相叶雅纪的脑门流到了脸上，相叶雅纪却死死地抓住了渡边阳子的手，任由血流。

  樱井翔的一股血气都冲向了脑门，他冲上去就是一脚踢开了渡边阳子，另一只手把相叶雅纪按住，咬牙切齿地说：“等这事完了我再跟你算账。”

  相叶雅纪转过头看向了他，樱井翔看着这半张脸都是血，别开了视线，语气焦急地说：“擦擦血，看着心慌。”

  松本润挤开他俩，拿着手铐走向了捂着肚子趴在原地的渡边阳子，把人从地上拉起来铐上。“我先带人走了，工藤和井上还在外头，我让他们也回去了。”他回头看了看樱井翔和相叶雅纪说道。

  “相叶さん！”望月真咲听到动静小了，才敢探出头来，看到相叶雅纪半张脸全是血的时候，她吓得脸色都青了。

  “……呃，我、我没事。”相叶雅纪摸了摸后颈，侧过身背对着墙壁，“抱歉让你受惊了。”

  “我、我还好……谢谢你。”

  樱井翔看他俩已经是认识的样子，皱起了眉。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硬是走到中间，朝望月真咲伸出了手，说：“今天刚好抓捕犯人，让普通市民受惊了，很对不起。我姓樱井，一课刑警。”

  望月真咲有些手足无措地握了握樱井翔的手，说：“辛、辛苦你们了……”

  “相叶さん是我们的随行法医，多亏他见义勇为了。”

  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又是握手又是话里有话的，心里暗自笑他幼稚，嘴上却说道：“不客气。望月さん，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你半张脸都是血，你还送人回去？”樱井翔伸手一把搂住相叶雅纪的脖子，“望月さん……对吧？你不介意我带相叶医生去治疗吧？”

  望月真咲连忙摇头，说：“不介意不介意，请您赶紧带相叶さん去包扎吧，我可以自己上去。”

  等望月真咲离开了西餐厅，一片狼藉的西餐厅里就剩下了樱井翔和相叶雅纪两个人。

  樱井翔一个转身把相叶雅纪压向了墙，咬着牙问他：“你到底什么毛病？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我一而再再而三警告你离现场远点，你倒好，拿自己当英雄了？！”

  相叶雅纪抬眼看向他，一只眼睛已经被血污糊住了视线。

  樱井翔生气又无可奈何地松开了他，拿过桌上的清水和纸巾，用水沾湿了纸巾，手别过相叶雅纪的脸，不由分说地给他擦糊在眼睛上的血迹。

  “你又是不想让人给你包扎是不是？也不想去医院了对吧？”樱井翔嘴上不饶人，动作倒是温柔得很，“你别装哑巴，以前我打电话帮你叫120，你把我手机直接扔海里去，道歉没有就算了，连一部手机都不赔给我。”

  相叶雅纪这时才开口说话：“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手机。”

  樱井翔被气笑了，他说：“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逞英雄也就算了，你还弄得自己一身伤，你还不肯治疗，你他妈什么毛病？！”

  “别讲脏话。”

  樱井翔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行行行，我们好好说话，你今天怎么在这？和那个叫什么……望月的人见面吗？”

  相叶雅纪沉默了一下，察觉到樱井翔帮他擦血迹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在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他反问樱井翔：“你是吃她的醋了还是生我的气了？”

  樱井翔像被烫到了似的松开了手，而后他想了想，坦荡地回答道：“我现在既吃醋又生气，生气的部分多一点。”

  “她是我……爷爷旧相识的孙女，她的奶奶想见我爷爷一面，所以约我在这里。”相叶雅纪解释道，“我们都还没聊完，你们就冲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啊。”樱井翔看了眼他的伤口，发现血已经停了，“你确定真的不用去治疗吗？虽然我知道你的答案肯定是不。”

  相叶雅纪笑着摇了摇头，说：“死不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你回警局处理案子吧，我让别人来接我就行。”

  “那至少我陪你等。”樱井翔拉过他，相叶雅纪一个踉跄才站稳了。樱井翔一眼瞥见了相叶雅纪后颈上的纹身，他这才看清楚了，纹身的图案看上去和一朵花很相似。

  但是樱井翔没有说出口，他装作没看见，拉着捂着后颈的相叶雅纪离开了西餐厅。

  之后的审讯过程十分迅速，渡边阳子交代了所有的作案过程，包括她是如何心理暗示受害者向施暴者实施报复，又是如何在受害者心软或者害怕的时候替她们完成报复行为的。总而言之，工藤久美审讯了20分钟就故作镇定地离开了审讯室，趴在墙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感觉自己要被洗脑了，我靠。”工藤久美对着樱井翔说道，“这算工伤吗？”

  “你去鉴定一下大脑残疾级别，我考虑一下帮你算进工伤里面。”

  相叶雅纪因为受伤也休了两天假，期间一直有跟樱井翔联系。樱井翔问他，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能对一个人起到心理暗示的作用，甚至能让人去杀人，做出和平时根本不同的行为。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情存在的话，那这个社会岂不是很可怕。

  人心本来就是最可怕的，相叶雅纪回复他，因为人拥有欲望，欲望会促使很多人做出很多出格的事情，为了权力、金钱、信仰、名望，人类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才会有了战争、杀戮、政权之争。

  渡边阳子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今天就会将她送往监狱。

  一课终于稍微闲了点，很多人都回去补觉，唯独樱井翔溜达到了三楼法医课，看到大野智坐在办公位上翻着什么资料。

  “大野医生。”

  “啊，翔くん。你们不是破案了吗？怎么还不去休息一下？”

  樱井翔笑了笑，看了看周围，大野智以为他在找相叶雅纪，告诉他相叶雅纪还在养伤。

  “啊我知道。”樱井翔说道，“我就是听过他说最近出了件猎奇案件，好奇下来问一问出了什么事。”

  大野智想了想，反应过来，说：“你是说红色百合那案子吗？你也听相叶ちゃん说啦？”

  “啊、嗯嗯，是啊，具体是什么案子啊？”

  “应该是流窜连环作案，具体案子进展怎样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去看了两次现场，死因不相同，但是唯一相同的就是后颈上都有一朵红色百合花的纹身。”大野智指了指相叶雅纪的位置，“相叶ちゃん的桌子上应该有我给他的文件，你看看。”

  樱井翔在相叶雅纪桌面上的一堆文件里翻到了大野智说的资料，他细细读了报告，翻过几页后发现了大野智所说的那个纹身，乍看之下和相叶雅纪后颈上的很相像，但是却还是有不同。

  一阵铃声打断了樱井翔的思考，他随手接起了电话，正准备往下翻报告的时候却停下了动作。

  大野智听到樱井翔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声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你再跟我说一遍？！逃跑了？！”

  渡边阳子看着车外倒下的四个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正当她愣着的时候，一个男人探了身子进来，对着她微微笑了笑，说：“渡边阳子小姐吗？你好，请问你要与我合作吗？”

  渡边阳子看着这个素未谋面，长相普通的男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谢谢，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樱井翔赶到现场的时候，除了躺在地上的四个人就没有别人了。这个地方驶离了市区，正是最荒凉的路段，松本润看到他来了，小跑过来，说：“今天是监控系统的更新，每半个小时换一个地区更新，刚好案发的时候，正是这片区域的监控更新。”

  “你别告诉我渡边阳子一个人干掉四个人逃跑了。”樱井翔看到工藤久美和井上埼正蹲在那里收集地面证据。

  “我想不是，四个人都是被子弹击中一枪致命的，很明显有人来救渡边。”

  “樱井さん！有发现！”井上埼突然朝他们喊了一声，挥手让他们过去。

  井上埼指着其中一个阵亡人员的衣领，衣领和皮肤之间夹着一张纸条，樱井翔伸手把纸条拿了出来，展开一看，里面只写了一个名字。

  “小野闇？”樱井翔皱了皱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