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四）

  樱井翔像触电似地松开了他，一副看到外星人的表情，问道：“你是谁？你把相叶医生怎么了？”

  相叶雅纪好笑地看着他，说：“那张照片是真的好看，谁帮你拍的？”

  “嗯……应该是我弟弟吧。”樱井翔看他开始在手机里面翻着图，鼓足了勇气问他，“要帮你设置成背景图吗？”

  相叶雅纪其实也没理解背景图是什么，就把手机递给了樱井翔，后者快速地操作一遍之后，把手机递回给他。

  只见平时LINE聊天框里普通的蓝色，变成了樱井翔那张二十来岁的小青年照片。相叶雅纪盯着背景图好一会儿，才像个看到自家小孩可爱照片的家长一样笑了起来，他说：“好看。”

  樱井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想他迟早要把自己手机里那张偷拍的背景图换了。

[0回]

  到了警视厅，两个人就被不同的部门叫回去了，相叶雅纪只来得及留下一句下班时等我的话，然后就匆匆地赶往了法医课。

  “现在什么状况？”樱井翔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积着一两沓文件，预感自己这一个月都不会好过。

  “上头命令，连同之前相似的两个案件，加上这一次的，都算在我们这边。”松本润拍了拍那两沓文件，“这是分局拿过来的资料。”

  樱井翔无语地翻了翻文件，说：“那就赶紧开始吧。”

  “前两件案子的受害者都是女性，一名是登山客，另外一名还身份不明，但年龄都是20岁左右。”工藤久美说道，“死因不一，但全都是赤身裸体的。”

  “性侵痕迹？”松本润问道。

  工藤久美摇了摇头，说：“没有任何性侵痕迹。”

  “那这个用锥子刺出来的百合花是什么意思？”井上埼好奇地问道。

  樱井翔听到他这么说，抬了抬眼，又看回手上的资料。

  “这个纹身是针刺出来的吧？”工藤久美眯起眼睛把文件拿远了看，“怎么刺朵花在上面？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松本润看樱井翔一直没出声，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后者沉默了几秒，合上了资料，说：“小野闇，三十多年前一个连环杀人犯，其习惯在受害人颈后刺上一朵百合花，受害者皆为20岁左右的女性。”

  他扫了一眼认真听讲的几个人，继续说道：“渡边阳子逃脱的时候，现场曾经留下一张‘小野闇’的字条，这连续几起案子，极有可能是这位自称‘小野闇’的人犯下的。”

  “可是三十多年前的犯人也该上年纪了吧……会不会是什么模仿犯？”

  “模仿犯不可能做得那么细致。”樱井翔说道，“总之，先把资料都读完，等法医课的验尸报告出来之后，再一起分析。”

  松本润有些狐疑地看了樱井翔一眼，看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文件，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些什么还会藏着掖着么？”樱井翔没好气地说道，“我就是不知道才心烦。”

  相叶雅纪嘴上说着什么资料都烧掉了，但就凭他对指骨的事情还紧张兮兮来看，那些资料一定还在哪儿保存着，以防万一将来需要查阅。相叶雅纪在知晓“百合花”案发生之后，第一时间就排查了当年有嫌疑的势力，这样谨慎的人把所有资料都毁了？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樱井翔一个字都不信。

  一课奋战到深夜，工藤久美已经撑不住要回去睡了，井上埼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松本润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页纸几行字，看了半个小时，眼神都迷离了。

  樱井翔看完手上的最后一个文件，拿起桌上的杯子准备去倒杯水，转身便看见相叶雅纪走进来。

  “还没结束？”

  “今天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都累了，一大叠文件，不是那么容易消化完的。”樱井翔带着相叶雅纪来到茶水间，掩上了门。

  “我猜也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吧？”相叶雅纪拿过他手里的杯子，给他冲了杯热茶，“这么容易露出马脚的话，当年我和Nino也不会追查得那么辛苦。”

  樱井翔吹了吹茶，抿了一口，说：“你看过那些文件了吗？和当年有什么共同点和不同点？”

  “前两个案件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找大ちゃん借资料来看了，死因不一，和当年一样，不过凶手倒是很好地传承了小野闇的做法，要么是毒杀，要么就不会给受害者带来过多伤口，他们对于这方面倒是有自己的讲究。”

  “那为什么凶手会在三泽实的尸体里埋炸弹，那不符合他们的‘美学’。”

  相叶雅纪摇摇头，说：“我说过了，在他们眼里‘等级’不一样的人‘待遇’也不一样，这三个案件里的受害者，遗体表面基本上没有明显外伤或者显眼伤口，只有脖子上一朵百合花……”

  “等等，你先等一下。”樱井翔从来都是崇尚科学的精英分子，一时间被这些稀奇古怪的‘教义’搞晕了，“你的意思是，没有性经验的女性在他们看来是不能被玷污的，而像那些我们在别墅里头解救出来的……或者我们没来得及救的三泽实，只是他们的……”

  “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的‘底层玩物’？”相叶雅纪接过了他的话，“……当年聘请回来给案件做侧写的外国犯罪侧写师说给我们的时候，我和你一样的表情。”

  相叶雅纪继续说道：“但是这三个案件和小野闇之前的案件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

  “表面来看，凶手和小野闇拥有同样的概念，他们都认为‘圣女’能让他们获得永生，但是这次的凶手……我觉得他不是以‘永生’为目的，他和小野闇没有同一性。”

  樱井翔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迫切地说：“你觉得他在找你？！”

  相叶雅纪一时觉得樱井翔的思维速度太快了，他还不想樱井翔知道这个事情，但是案件迫在眉睫，他也只好点点头，说：“在第二个案件发生之后，我就知道了。”

  “在别墅的时候，你就意识到这件事？！所以那时候你这么紧张地要我别追查这个案件，因为你知道凶手的目的？！”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我知道他在引我上钩，他要我追查这个案件，直到我找到他的真实身份。”相叶雅纪说道，“我从没告诉过你一个字，是我不想你被牵扯进来……虽然现在也晚了。”

  樱井翔刚想开口反驳，相叶雅纪就说道：“我不想失去你……我已经失去够多了，Nino替我挡枪，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能和晴子接触，更不要说我的家人了……翔ちゃん，你有你的家里人，还有朋友，我不能让他们失去你。”

  “……我也不能失去你。”樱井翔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们两个总要试着互相说服对方，但结果并没有一个人听进去。”

  “所以你现在还生气吗？”相叶雅纪问他，“……我猜这就是为什么电视上爷爷辈的人总是和小辈们意见不合的原因。”

  樱井翔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说：“我只是先放下自己的成见跟你谈案子，不代表我能保……”

  相叶雅纪在他嘴角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证我以后不生气。”樱井翔把后面的长篇大论塞进肚子里，“你从哪里学回来的？！”

  相叶雅纪好笑地看着他，说：“我没有从哪里学回来的，我只是想到什么做什么。”

  樱井翔放下了杯子，把相叶雅纪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侧过头吻了他。那一瞬间，什么案子都被挤到一个脑海的小角落里头，一堆五彩缤纷的糖果充斥在大脑里，让吻也变得越来越甜。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来，相叶雅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先回去了，早上见。”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猛地发现茶水间的门被拉开来，一个人杵在了茶水间门口看着他们。

  松本润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说：“没事，我是瞎的，你们继续。”

  “……你从什么时候就站这里的？”樱井翔一边拉过被吓到的相叶雅纪一边说，“我回家一趟，你也抓紧回去休息，早上回来再开会。”

  “是——”松本润冲着咖啡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自个儿嘟囔道，“这哪儿复杂了？”

  相叶雅纪几乎是被拉着走的，他紧跑两步和樱井翔并肩走向停车场，问道：“送你回家吗？”

  “嗯，拆了石膏还没好好洗过澡呢。”樱井翔活动了一下手臂，“之后我自己能开车上下班，就不麻烦相叶医生你了。”

  “不麻烦。”相叶雅纪说道。

  两个人坐上了车，没开出一段路，樱井翔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体，问道：“能跟你打听一件事吗？小野闇时期的案子，受害者后颈上的百合花，是用什么弄上去的？”

  “小刀，所以图案没有现在的清晰。”

  “那这三个案子呢？”

  “经过比对，确定是锥子类型的东西一点点刺出来的。”

  樱井翔皱了皱眉，说：“不会是针吗？”

  “乍一看的话都会认为是针，不过比对过伤口的大小和伤口处的物质残留，是锥子没错。”相叶雅纪见他追问得紧，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樱井翔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明显开始犯困了。“既然小野闇当时做得天衣无缝，到最后你们是怎么断定他就是凶手的？”

  “小野闇本人做得天衣无缝，但是他的势力太过于显眼，在当时反而挖了不少高官出来，循着那些‘教众’的行为模式就能追踪到小野闇这个人。”相叶雅纪顿了顿，“但是一直以来没有明确证据指控他杀人，顶多就是一个传教士罢了。”

  “后来有一个受害者被迷药迷晕之后苏醒过来，跳窗自救，路人报了警之后，没等警察赶到就被抓了回去，路人当时也人从背后被打晕了……后来经过勘查，当时那个年代虽然没有现在那么多路面监控，但是碰巧有一家新开的商铺装了自用监控，就这样才拍到案发过程。你……”

  相叶雅纪转过头，发现樱井翔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明明是自己先问的。”相叶雅纪好笑地摸了摸樱井翔的头发。

  车子已经开到了樱井翔的公寓楼下，相叶雅纪没有叫醒樱井翔，他停下了车，调高了点空调，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樱井翔盖上。

  不巧，外套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樱井翔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啊？到了？相叶医生你怎么不叫醒我？”樱井翔扒下了外套，从里面掏出了相叶雅纪的手机，“而且手机还在抖。”

  相叶雅纪接过来，看到是二宫和也的来电，寻思他这么晚找自己什么事。

  “我先上去了，晚安。”樱井翔解开了安全带。

  “嗯……晚安，早上见。”相叶雅纪笑着朝他挥挥手，却得到了一个轻柔的吻。

  “回家路上小心。”

  “嗯。”

  相叶雅纪目送着樱井翔进了公寓，这才回拨给二宫和也。

  “和也？这么晚了什么事？我刚刚从警局回来，这都快两点了。”

  二宫和也撑开快掉下来的眼皮，看着眼前的一沓调查回来的樱井翔的资料，头疼得不行。他拣起其中几张照片，对着相叶雅纪说道：“……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我派人调查了你家小朋友……”

  “你调查他做什么？”相叶雅纪有些不悦地反问道。

  “你先听我讲完，我这不是担心你被诈骗吗？！”二宫和也头更疼了，“……我想说的是，他好像被跟踪了。”

  相叶雅纪一头雾水，问道：“可不是吗？被你的人跟踪了啊。”

  “……我的人跟踪他的时候发现他被另外的人跟踪了。”二宫和也把拍回来的照片往桌上一丢，“你明天回我这边来一趟吧，我们好好谈一下。”

  “和也，我不想……”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爸不同意我被牵扯进去之类的什么鬼借口。”二宫和也反应神速地接过他的话，“但你不还是默许让樱井跟你一起调查吗？！为什么就我不可以？”

  相叶雅纪感觉自己好像在面对一个非要跟着去大冒险的小屁孩，他耐心地解释道：“他是警察，你不是，你没必要被牵扯进来。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他去调查这个案件。”

  “那我当年想报考警校的时候你为什么拦着我？”

  “和也，你没必要为了你爷爷去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二宫和也那边突然挂断了电话，等相叶雅纪再回拨过去又被拒绝接听。相叶雅纪叹了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事，一个个小孩子都不让他省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