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五）

  樱井翔猛地打了个喷嚏，井上埼回头关切地问他是否需要纸巾，他摇了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房间里。

  “在楼下的小车轮胎上，发现和第一发现现场的泥土成分一致的残留物。”井上埼汇报给他听，“屋内的化妆品需要和之前的做分析对比。”

  樱井翔回头看了看正被铐着站在角落一言不发的金子秀，头发差不多及肩，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整个人看上去阴阴沉沉的。

  “另一组传来的最新消息。”井上埼突然说道，“他们抓住了花井案件的嫌疑人。”

  “嗯。”樱井翔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带回去吧，同时进行讯问。”

[0回]

  金子秀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樱井翔也没有不耐烦，一边转着笔一边问他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毫不意外金子秀保持着沉默。

  相叶雅纪手持着报告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隔壁的监视室，樱井翔在玻璃那头审问着嫌疑人。

  “在金子秀家搜出来的化妆品成分和死者脸上的一致。”相叶雅纪对着工藤久美说道，“而从花井案的嫌疑人家里所搜出来的则完全不一致。”

  工藤接过了他手里的报告，离开了监视室，前往了讯问室。

  门刚打开，就听到了樱井翔的问话。“手刃仇人是不是特别痛快？”樱井翔托着腮问金子秀，“你把家暴你和你母亲的人亲手杀了是不是很痛快？那个瞬间你是怎么想的？”

  讯问室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一阵嗤嗤嗤的笑声响了起来。金子秀抖动着肩膀笑得让人心寒，他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跃动疯狂的亮光，他倾前了身子兴奋地回答了樱井翔的问题：“是啊！那个瞬间非常痛快！看着鲜血从伤口里一股一股涌出来的感觉特别让人兴奋！”

  “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连续杀了这么多人？”樱井翔铺开了受害者们的照片。

  “我没有杀他们哦。”金子秀用一种愉悦的语气回答了他的问题，“杀他们的是妈妈，我什么都没做。”

  樱井翔愣了愣，很快把自己的惊讶掩盖下来，紧跟着追问他：“那你为什么把他们打扮成女性的样子？”

  “很美不是吗？”金子秀舔了舔嘴唇，露出了病态的微笑，“妈妈杀掉了这些罪有应得的人，而我把他们打扮成最好看的样子，不好吗？我和妈妈……就是各取所需，她爱我，就算我认为我应该是个女人，她也不顾一切地爱我……那有什么错呢？”

  相叶雅纪紧紧盯着金子秀，突然开口说道：“那是错的……”

  “嗯？”刚回到来这边的工藤久美好奇地看了看他，又听到了樱井翔在那边的声音。

  “这不是爱，这是吞噬你的深渊。”樱井翔合上了资料夹，起身准备离开讯问室，在离开之前他回答了金子秀的前一句话，“再说哪里好看了？你怕是没看过更好看的。”

  讯问一号室的大门关上了，松本润也刚好从隔壁二号室走出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花井案件的凶手是他们公寓的隔壁住户，久我大仁，40岁。”松本润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道，“据凶手招供所说，花井和其男友的出双入对让他觉得恶心……这样日积月累的怨念最终才酿成了惨剧。花井在出门打工前那个中午，凶手借口从老家带来了手信，邀他进入自己家中随后进行杀害抛尸。”

  “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人恐同啊……”工藤久美感叹了一句，“可惜了这对情侣了。”

  “听说花井父母那边连葬礼也不办，也拒绝花井男朋友的探望，就这么带着自己儿子的骨灰回乡下了。”松本润说道，“我通过电话跟他们讲述案情时，他们也挺反感这方面的。”

  樱井翔敲了敲桌面，示意他们把注意力放回到跟前。

  “金子美穗和金子秀，母子关系。金子美穗利用自己在律师行业的人脉，搜寻关于婚姻诈骗犯的消息并对他们进行杀害，金子秀则负责打扮尸体和抛尸。”

  “那为什么他要将尸体打扮成那个样子？”松本润不解地问樱井翔，“普通地抛尸不就好了吗？”

  “个人癖好。”樱井翔把手中的笔记本放了下来，“金子美穗说金子秀从小就喜欢女孩子的东西，也喜欢打扮……就是因为这样她和前夫才会离婚，第一个受害者也是因为看不惯金子秀的行为才对他进行家暴。金子美穗在阻止家暴行为时刺伤了受害者，随后金子秀补上了第二刀。”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是吗……”井上埼看大家都沉默了，忍不住说了一句。

  办公室外面突然来了一位内勤，内勤敲了敲一课的门，说：“一位叫八敷的男性想找一课……请进。”

  八敷面容憔悴，这个人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他微微地朝樱井翔他们鞠了个躬，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听说晓的案子已经抓到凶手了……专程来谢谢各位。”

  “不客气，职责所在。”樱井翔打量了他几眼，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也请您多保重身体。”

  八敷道谢了好几遍，才脚步漂浮地离开了一课。

  樱井翔拍了拍脸，打起精神来说：“大家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改天我请大家吃饭，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该不会又是食堂吧？”工藤久美靠在椅子上嚎了一声，“明明都圣诞节了——”

  “快找个男朋友，你的圣诞节就不是在食堂过了。”樱井翔用文件拍了下她的脑袋，“相叶医生除外。”

  工藤久美哀嚎了一句：“相叶医生啊——”

  “对啊，他人呢？我看刚才他不是从监视室出来吗？”松本润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没发现相叶雅纪的人影。

  “那我先走一步了。”樱井翔匆匆抓起了自己办公桌上的盒子，拎起外套撒腿就跑。

  法医课还是灯火通明，明明都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了，他们还是勤勤勉勉地工作着。樱井翔看到正在办公桌前打瞌睡的大野智，走快两步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桌面。大野智猛地惊醒过来：“啊啊我现在交报告，马上交……”

  “大野医生，是我。”

  大野智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樱井翔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有事吗？”

  “啊，我想找相叶医生。”

  “啊~相叶ちゃん啊……他刚刚走了啊，你下来的时候没看见他吗？”大野智揉了揉眼睛，“你有什么事……哎人呢？”

  樱井翔飞快地跑着楼梯奔向警局大门，相叶雅纪的身影近在咫尺。或许是听见了樱井翔急促的脚步声，相叶雅纪疑惑地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等着樱井翔。

  “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相叶雅纪微笑着，平静地问他，“恭喜结案，辛苦了。”

  “啊，嗯……”樱井翔的手背在后面，“也辛苦您了。”

  寒冬的风吹起了相叶雅纪的围巾，相叶雅纪听到了远处一辆洒水车正唱着圣诞歌，他也才想起已经是圣诞节了。

  “圣诞节快乐。”相叶雅纪对着樱井翔说道。

  “谢谢……”樱井翔迟疑了片刻，从背后拿出那个礼盒，“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相叶雅纪低头看着那个礼盒，却没伸手去接。

  “我已经说过你不用费心给我准备礼物的。”相叶雅纪回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说过我不能，也不会接受你的好感。”

  “没关系。”樱井翔拉起他的手，把礼盒塞到了他的手里，相叶雅纪这才发现这个礼盒还挺沉的，“……你能喜欢这份礼物就好。”

  相叶雅纪笑了起来：“我们好像每年都会这么说。”

  “相叶医生如果每年都坦率接受我的礼物不就好了。”

  相叶雅纪看上去好像在认真思考着他的话，然后又笑着说道：“樱井さん要是不浪费心思在我身上不就好了。”

  樱井翔听到他的话也就笑一笑。

  “不是浪费心思。”

  “做没有回报的事情不就是浪费吗？”

  “不是。”樱井翔顿了顿，“做喜欢的事情就不是。”

  二宫和也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大门口，相叶雅纪回头看了看，又转回来朝樱井翔道了声谢谢，匆匆忙忙地上了车离开了。

  “嗯……再见。”

  “又是礼物啊？”二宫和也看相叶雅纪珍重地打开了礼盒，拿出里面一瓶梅子酱，“这不是你之前老是随手带的那种梅子酱嘛？还有瓶装的啊。”

  相叶雅纪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闻了闻，说：“嗯，不过最近好像停产了。”

  “亏小朋友能找到呢~”二宫和也戏谑地看了相叶雅纪一眼，“这么执着的小朋友还真少见呢。”

  相叶雅纪小心翼翼地把梅子酱放好，重新靠到椅背上，叹了口气。

  “可惜执着过头了。”

  “你也不能怪人家。”二宫和也取笑他说，“谁都会对救过自己的人产生好感。”

  相叶雅纪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说：“我救他那很正常。”

  “是哦？明明什么都不管的您，破译了小朋友的出生年月日之后，突然大发慈悲要去帮人挡枪还差点从五楼摔下去？您管这叫正常。”

  相叶雅纪啧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二宫和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