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四）

  夏季的东京倒是繁华，灯火彻夜未眠仿佛要把东京的夜晚烧出一个洞来。商业区一片灯红酒绿，夜猫们酒鬼们一家店接着一家店地光顾，大有不醉无归的气势。偶尔有一个不长眼的醉鬼撞到了人，另一方也是醉得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吼出一句“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的电视剧名词，不一会儿双方就借着酒劲互相推搡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然而离开了商业区，警局里虽然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却没有什么吵闹的醉鬼夜猫，有的只是靠咖啡因过活的“熊猫”。

  工藤久美已经连熬几晚通宵了，桌面上成包成包的速溶咖啡堆成一个小山，脚边的垃圾桶里塞满了眼膜包装。东京的摄像头成千上万个，她连续追踪了好几晚的小车路径，总是半路追丢了小车。

  她切换了一个镜头，一辆熟悉的小车映入眼帘，工藤久美蹦了起来，朝正在查阅资料的松本润随手扔了一个便利贴，异常兴奋地说：“找到了！”

  松本润嘶了一声，摸着被扔痛的头，瞪了工藤久美一眼。

[0回]

  “谁让你找到了就扔东西的？”松本润把便利贴扔回去，“把地址写下来……别吵吵嚷嚷的。”

  工藤久美把地址飞快地写了下来，正打算去交给樱井翔，却发现樱井翔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哎人呢？”

  松本润抬头看了一眼，说：“可能出去了吧，你打个电话给他。”

  此刻，樱井翔正坐在警局的逃生楼梯上对着自己的笔记本发呆，有一个他无法忽视的疑点一直想不通，三泽为什么会把沾了血迹的衣服丢在离自己公寓这么近的地方，如果不是三泽所为，除了凶手以外还会有谁特意暴露三泽杀了人的事实。

  手机震动打断了樱井翔的思绪，樱井翔接下了电话，听到工藤久美那边有了结果，立马盖上了笔记本回到了一课。

  “最后的目的地是哪儿？”

  “具体的没拍到，但是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郊区，那片地方再往前就是那些有钱人的私人领域，公共监控派不上用场。”

  “明天找两个人去看看现场，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是！”工藤久美应了一声之后，“……我能去补觉了吗？我好困了。”

  樱井翔看了看她的黑眼圈，挥挥手让她去了，转过头又坐到了松本润旁边，问他进展怎么样。

  “还没有。”松本润疲惫地摇摇头，“我和井上分开找三泽提到的那间小房子，除了在节目上提过一两句以外，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

  松本润的眼睛涩得不行，他揉了揉眼睛，书：“这个方向真的对吗？不如我们先把岩谷控制起来再说吧……”

  井上埼看着正在对话的两个前辈，眼神也有些飘忽，他的眼神又飘到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在一堆粉丝推特里，有一个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看似乱码的推特号。他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推特号只有寥寥几条写着对三泽实的迷恋。

  井上埼眯起眼睛，点进了其中一条推文里的链接，有些惊愕地发现这条外链里是一个简易搭建起来的微型博客，博客里都是些街景图。井上埼滑动鼠标看了几幅觉得有些乏味，正想关掉的时候，却看到图片下面有一行小字：“你说过的小房子，我一直都在帮你守护着。”

  “樱、樱井さん！”井上埼从电脑前猛地抬起头叫了一声，“小房子……找到了。”

  工藤久美听到他这一嗓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把凌乱的头发乱拨开来，迷迷糊糊地说：“找到了？去抓人吗？我去洗把脸！”

  5月10日，人气偶像三泽实失踪案随着三泽实的尸体被发现藏匿在一处民房里而告破。

  相叶雅纪冒着夜色匆匆赶到了三泽实出道前所居住的民房里，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他是拜托了二宫和也派人把他送过来的。

  “相叶医生。”法医课的临床检查技师递给他工作服和手套一系列东西，“尸体通过空调制冷来进行冷藏，腐烂程度不严重。一课的人都在上面了。”

  民房其他的房间还是有人居住的，不停有人在自家的小窗口里张望着，有的甚至不满地念叨着警方这么晚还打扰人睡觉。

  相叶雅纪踩着楼梯上了二楼，看见好几个检验课的人领着工具箱从里面出来。三泽实的房间外拉起了警戒线，松本润正站在门口打着电话。

  “松本くん。”相叶雅纪朝他打了声招呼，旁边的警员替他拉起了警戒线。

  松本润移开了点手机，转过头跟他说：“翔さん在里头，基本搜查我们都做完了，就差尸体。”

  相叶雅纪了然地点点头，走进了房间里头。

  这种民房在日本很常见，进门就是个小厨房，再往里走就是客厅，最里面的卧室门被拉开了。相叶雅纪走了进去，发现整个卧室四周的架子上摆着的都是三泽实的专辑和写真，卧室的灯特别昏暗，唯独用绳子吊在天花板上的演唱会用手灯特别亮，亮得刺眼。

  空调依旧在吹着风，樱井翔站在放着专辑的架子前，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看到相叶雅纪进来，他扬了扬手里的本子，说：“三泽的日记Part 2。”

  相叶雅纪绕到了三泽实的床边，微微俯下身观察三泽实的尸体情况。三泽实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四肢僵硬，整具尸体呈现一种黯淡的灰色，手灯亮眼的光打在尸体身上，显得有些诡异。

  “工藤带队去逮捕岩谷了，松润和井上去问问邻居有没有新的线索。”樱井翔翻完了日记，“尸体还有什么新发现吗？”

  “不确定。”相叶雅纪双手合十朝尸体默哀了几秒，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尸体的衣服。

  旁边帮忙的检查技师递给了相叶雅纪手电筒，相叶雅纪接了过来，照亮了尸体的腹部。

  “……为什么又缝起来了？”相叶雅纪像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樱井さん，过来一下。”

  “怎么了？”樱井翔有些不详预感，他走过去，看见相叶雅纪手电筒照着的地方，明明应该是伤口的地方却被缝合起来了。

  “把手术刀递给我。”

  检查技师递了把手术刀给相叶雅纪，接过了相叶雅纪的手电筒。相叶雅纪小心翼翼地划开了尸体腹部的皮肤，樱井翔听到他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一声轻微的“嘀——”把樱井翔的心震了震。

  他掰过相叶雅纪的肩头，看到他把尸体腹部的位置剖得比原先伤口更大，一个黑色物体放在了三泽的腹部里，顶部的红灯一闪一闪的，面板上显示着“5”，在樱井翔屏住呼吸的时候，数字突然变成“4”。

  “快出去！”樱井翔一把抓过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相叶雅纪和临床检查师，把他们连拖带拽地揪出了房间。

  “全部人撤离！快点！”

  相叶雅纪只听到耳边樱井翔有点歇斯底里的喊声，然后他听到一声响亮又刺耳的“嘀——”，随之而来的爆炸声把他的耳朵都要震痛了，爆炸产生的热浪把他整个人掀翻在地。混乱之中，他只感觉到有谁扯着自己，摁着他的头好让他不被爆炸产生的碎石砸到。

  相叶雅纪眼前一黑，因为爆炸产生的耳鸣一时间把他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屏蔽了。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门外的过道走廊上，旁边就是护栏。他手脚并用地扶着栏杆爬了起来，辨认着四周的情况。

  三泽尸体内的炸弹威力足，整个房间基本垮了一半，刚才在门口驻守的警员也被震倒在地上，这时正艰难地爬起来，临床检查技师离门口更远一点，正捂着胸口用力地喘着气。相叶雅纪难受地咳了两声，终于看见了和他同样躺在走廊上的樱井翔，只是后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相叶雅纪心里一惊，扶着栏杆爬向了樱井翔，他一半的身子还没使上劲，一下子跪倒在樱井翔的旁边。

  “……啊，你居然没死，太让人失望了……不如这样吧，我诅咒你……不管是你爱的人，在乎的人，你的亲人，朋友，都将在你面前死去……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地狱吧，相叶。”

  恶魔的诅咒在脑海深处回荡着，相叶雅纪扶起了樱井翔的头，后者额头上面还流着血，碎石估计砸到了他的脸，除了大大小小的擦伤以外，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翔ちゃん……”相叶雅纪茫然地喊着樱井翔的名字，可是耳鸣让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隔绝了很远很远，有种永远都够不到的感觉，“……翔ちゃん，翔ちゃん……翔ちゃん！”

  相叶雅纪抬头看了看周围，现场一片混乱，因为是深夜，爆炸声“炸”出了一片睡梦中的人，睡了的没睡了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支援警员跑上来帮助隔壁居民撤离，把受伤的人带下去治疗。

  而他却听不见一丝声音，只感觉到耳朵边上都是轰鸣。

  “……翔ちゃん！！”在这一瞬间，声音涌进了耳朵，警笛声大作，周围人群纷杂的喊声，还有自身脱口而出的呼喊，“翔ちゃん！醒醒……翔ちゃん……”

  “咳咳……咳……”樱井翔像是听到他的呼喊一样，猛烈地咳嗽起来。樱井翔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相叶雅纪之后，居然有些放心地笑了笑，说：“……没事就好。”

  “翔さん！”松本润本来在附近问话，听到爆炸声后马上赶了过来，看到樱井翔这幅样子也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相叶医生，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先把他扶下去。”

  “哎我能走，我自己能走，扶什么……嘶！”樱井翔僵直了后背，抓着栏杆的手停了下来，“……可能是刚才冲出来的时候撞到栏杆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