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葉喫茶店

-第一案-

（一）

  平成30年，凌晨3:26分。

  “这荒郊野岭的，哪个没脑子的人会来这里搞什么壮胆大会。”松本润不耐烦地拨开了眼前挡他路的树枝，忍不住伸出手折断了其中一枝，“一个小时前我明明在睡觉，一个小时后……看看我在哪里……”

  尾随在他身后的新人井上埼一脸青涩，他刚刚从警校毕业不久，对一课虽说向往，但听说一课里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松本前辈就是其中一个。井上埼听到他这一番牢骚，附和道：“我在加入一课前也没想过要凌晨三点多来案发现场……辛苦您了。”

  井上埼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刚来一个月左右，局里没出什么大的案子，自然也没有需要他深夜出勤的状况，遇上今晚这样的紧急案件还是头一次。

  “说起来，好像没看见樱井さん？……他不需要来现场吗？”井上埼好奇地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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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早就到了，还有什么能赶得上和‘梦中情人’见面的好机会啊。”松本润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拨开了眼前的树丛。

  从枝桠乱窜的树丛中走出来，一间不起眼的废弃小屋出现在眼前。在郊外这样的废弃小屋并不少见，多是曾经守林人或者木工曾经在这里居住，后来因为政府介入护林项目，这些人又迁走了，唯独留下一间废弃屋子在这里，于是就成了那些来露营的少年少女搞试胆大会的目标。

  拉起的警戒线以外，早先来到的县警正在为五六个青年男女问话，他们个个都惊魂未定，甚至有一个女孩子害怕得哭了起来。井上埼好奇地看了他们两眼，又收回目光跟上了松本润的步伐。

  “早知道害怕就别搞试胆大会。”松本润嘟囔道，“井上，你以前参加过试胆大会吗？”

  井上埼被他问得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他回答：“啊……是有参加过。”

  “胆子怎么样？”

  松本润一边问一边递给他一副手套和脚套让他套上，井上埼回答说：“还好吧……毕竟试胆大会什么的都是考验自己的心理素质，也不见得真的有鬼。”

  废弃小屋半掩着门，门口有几个人在那里搜索指纹和相关线索。松本润听到井上埼的回答，默默地笑了笑，敲开了废弃屋的门。

  一阵阴冷的气息从里面飘了出来，现在刚过了十一月不久，正是寒冷的时候，就算身上穿了羽绒服，井上埼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即他踏入了屋内，视线被屋内特意架起的灯光稍微干扰了一阵子，等他适应之后，屋内那诡异的画面让他当堂跪在了地板上。

  屋内的墙壁和地板都是粉红色的，不是那种少女房间内令人觉得浪漫可爱的淡粉色，而是十分刺眼的荧光粉红，看久了还会有头晕的感觉。

  一课刑警到达后架起的白色灯光映照着墙壁边上并排着的女性人偶，有短发也有长发，穿着十分时髦的衣服，头微微下垂着，显得十分逼真。细看之下，人偶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睛紧闭着仿佛只是在沉睡，四肢肌理和普通人无异，指甲还打磨得十分整齐并且涂上了指甲油。她们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在外面的寒风呼啸中，显得屋内安静得十分诡异。

  屋内还站着几个活人，穿着类似于医生白大褂的人回头看了看被吓跪了的井上埼，又转过头去继续观察那几具人偶，嘴上开了口：“你们课里的新人吗？”

  井上埼也就只能勉强看清法医的侧脸，他没跟过大案子，所以没见过随行法医。法医身材高挑，脸型偏瘦，刚才转过来时的眼神带着点阴冷，让人不敢直视他。

  另外一个同样戴着白手套的人蹲在了他旁边，本来正观察着人偶的指甲，听到他这么一说，回头看了看正努力站起来的井上埼，点了点头，说：“是啊，刚来一个月，就碰上这个案子。辛苦你了，井上。”

  “辛、辛苦您了，樱井さん。”

  井上埼这样的新人被吓成这样也不怪他，只要稍微凑近一点去观察这几具“人偶”，就不难发现她们过分苍白的脸色，尽管有化妆品的掩盖，但是这样诡异的粉底与肤色不相容，想必刚才的女孩子一定能察觉出来——其实这些人偶……她们都是人，只不过是死人。

  “全是女性受害者？”松本润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受害者的身体，“得亏是冬天，尸体不会腐烂太快。你们盯着我干什么？”

  刚才的法医开口回答道：“不全是女性，准确来说，全是男性。”

  井上埼目瞪口呆地看向了法医，法医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解释道：“虽然受害者的着装是女性，而且妆容也十分女性化，但是毫无疑问……”法医掀起了其中一个“人偶”的一条裙子，补充道：“这是男性特征。”

  “你掀了两次裙子了。”樱井翔抬头看向了他，“相叶医生你是不是对裙子有什么执念？”

  井上埼这才知道一课的随行法医叫相叶雅纪，在法医研究所里是年轻才干的存在，人长得好看又好相处，五年前从英国留学归来，直接就加入了法医队伍里，而且家里听说十分有钱。这些都是松本润在回去路上跟他八卦的，具体怎么来的准不准确井上埼也说不准。

  “我没有。”相叶雅纪蹲了下来，“我只是用事实说话。”

  “他们是怎么死的？”松本润追问道，“你们都别蹲在那里了，扮蘑菇吗？”

  樱井翔这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不知道，没有明显外伤，具体还要等回去解剖。”

  “这么多具……希望早上能出结果吧。”相叶雅纪看了看手表，走到了门边准备离开，“我现在赶回去，大野さん也在值班，出了具体结果我再通知你们。”

  “那我早上找你吃早餐。”樱井翔在后头补充了一句，“早上见。”

  “再说吧。”相叶雅纪挥了挥手，行色匆匆地离开屋内，井上埼眼尖地发现他手上还戴着一串手链，好奇地问松本润那是不是相叶雅纪的护身符。

  松本润注意力都在屋内，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知道，几年前我们认识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手链了。”

  “我还以为法医不能佩戴饰品呢。会不会是恋人送的？”

  “哦他单身。”松本润飞速地说道，“他是我们一课组长的‘梦中情人’，虽然是单相思。”

  井上埼被自己的唾液噎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樱井翔，又看了看松本润。后者以为他不信，又继续说道：“是真的，刚来的时候他们水火不容，现在好得不得了……虽然是单方面的好得不得了。”

  他默默回味了刚才樱井翔约相叶雅纪一起去吃早餐的对话，感觉琢磨出一番狗血单相思的虐恋味道来。

  在他发呆想着自己上司的八卦时，樱井翔朝他招了招手。吓得他赶紧赶跑自己脑海里的妄想，小跑着跑向了樱井翔。

  樱井翔是这个小组的组长，仅仅36岁就已经参与破获不少大案，是将来的高层候选人。听别的刑警八卦说，要不是樱井翔不想和一课说再见，他早就往上爬了。井上埼这时才拍了拍脑袋，组长不是不想和一课说再见，他是不想和随行法医说再见。

  “你到附近找一找，除了外面那几个大学生以外，还有没有目击者。”樱井翔吩咐他，“这里这么偏僻，搬运尸体这样的事情不是骑部自行车就能办到的事，顺便问问会不会有车时不时来这边。”

  井上埼把要点都记下来之后就小步跑着离开了，背影看上去跟青涩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相叶有说什么吗？”松本润在屋内晃了一圈，跟分析部的同事得出同一个结论，“这里最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运上车了，剩下的都是些没用的。”

  樱井翔这才转向他。“有三具尸体是一刀致命，还有一具有分别前胸和背部的伤口，具体分析还得等解剖结果。”他朝松本润挥了挥手，示意松本润跟自己离开屋内，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几个大学生，“就等他们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你和相叶是一起来的吗？”松本润冷不丁地问道，“凌晨三点多你们怎到得那么快？”

  樱井翔这时候的神情变得不一样了，聊起案子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严肃凝重，而话题一下子倾斜到相叶雅纪身上的时候，他连眼尾都是兴高采烈的。

  “我去他家接他的。”樱井翔的语调上扬，“明天我要跟工藤说这件事。”

  松本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把你高兴得。